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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
惊蛰。
惊,震动。
蛰,睡虫。
此日雷动,虫醒。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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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中龙气磅礴十分,这得益于一黄龙八蟒龙蛰伏皇宫春池。
只是原先并不要定都于金陵,而是建安城。
其中牵扯甚多。
大奉五行属火。因而普天之下大都称作炎奉。颇耐人寻味的是其恰好如五行生克。炎奉从北起事,又由东至西再至南。借北突厥成事,叛离西魏,独立东魏。而后撕毁与突厥契约,不给予突厥土地,唯独只给锦帛丝绸,金银玉石,这大概也是惧怕那水克火?
用外族打本族,世人大忌。胡人乱中华揪心场面仍在。因此南朝士子极度不耻,同时大加痛斥其借白虏外狄。若南朝书生士族的口水能积攒一起,金陵水势需涨一二分。不知是谁写了篇《讨高虏檄》,天下响应。其中一句至今仍被亡国遗族念念叨叨的为:天下奸乱第一,生平谄媚无双。可谓字字诛心。书生不杀人,杀心。不过炎奉高祖,高武皇帝却不在意。对于南朝闲言碎语一笑了之。最终由后来二月二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金陵苑”报之。
二月二那日都城破,陈后主投井而死,数千宫女如花,皆不愿被辱,尽皆葬身汹涌火海,高武皇帝如见一条火龙,风起便似龙抬头一般,于是,都城便定于此地。
金陵城每逢春日二月二时,都有一场法事。至于为谁而作,心照不宣。大奉重释。因此法事由得道高僧主持。法事自二月二日正午,持续至惊蛰晨,三天得结束。所需银钱,均由国库拨出。
佛陀持念珠,颂唱往生。种种法事,彻夜不息。路上烧香燃灯,天上分不清是云是烟。宝刹更是因此赚个盆满钵满。
偌大陈都建康,近百年皇庭,一场汹涌大火,唯剩下一座玉楼。如泣如诉。
如今的大奉皇庭在旧陈都遗址上翻新。也不再叫建康,改名金陵。
并非是真有金堆积如山陵。而是取春秋楚王垒石定金陵邑。当然,如今金陵三十万户,也真似有一座金山了。到底是天子脚下。
而原先叫苍龙节,农事节的二月二日,也因此更名作龙抬头。
结束后便是今年大业元年的第一个惊蛰。
由于不上朝,韦宽,韦左丞相在仅有他一人的空荡房间里枯坐了三天。
以至于皇帝陛下安插的谍子都觉得十分无聊无趣,坐在屋檐上瞧那山水,再也不尽职尽责了。
直至惊蛰。三日熏陶的烟雾未散,近乎把这金陵城造成极乐世界。迷眼万分,又迷眼万分。
惊蛰日上小朝。仅有为数不多的中流砥柱才有这资格走御道,上菩提殿。
菩提殿便是百姓口中的金銮殿。
菩提殿当初建成,气象恢弘无量。以至于专门好事者写了篇《菩提殿赋》。
整座大殿俯瞰之,宛若游龙,雕梁画栋,无所不用其极。更与众不同的是,压胜兽,便是依照八部天龙而建造。檐角不再是民俗素来念叨的祥瑞,取而代之是佛经中各色“非人”。
其寓意,自然是万国衣冠拜,八部众生匐。
当今天子一上任先是稳固朝纲,其次便是削藩。其宏图,中窥豹可见一斑。
赤红龙袍男子龙睛微眯,陛下仅有十人。宝殿上方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栩栩如生,仿佛也在听得人间帝王号令。
上小朝之人,无一例外,均是从三品往上。
有文有武。
太尉,司徒,司空三人。尚书省尚书令一人,内史省内史令,门下省纳言两人。左右丞相,两人。大将军一人。
本应有十一人。只是太史令那个脾气执拗的老头,委实不愿意见这个背负弑父名号的新帝。但其忠心程度绝对是文武百官之中第一人。自上任太史令来,《皇极历》便一刻不歇着手编撰。事关国家气运,二世皇帝既然能安心任之,太史令老儿理所当然胸怀感激,效犬马之劳。绝对不会有二心,怎么说都是一份名留青史的美差,再不知足?
赤红龙袍男子面容阴晴不定。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可这太史令未免太过于不给面子了。原先可以以修天文历法为借口,如今几近尾声,又怎敢如此?
雷隐而不发,雨凝而不落。似乎正酝酿什么。
这不禁是殿外天气,亦是殿内如今情况。
帝王薄情寡义是常态。陛下的十人不禁替太史令老儿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又为自己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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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待人宰割而长叹息。
场面至落针可闻。
赤红龙袍男子从龙椅起身走下台阶,面容春风拂之道:“王老先生为国如此,彻夜不眠,真是一片赤心啊。若朝中多几人如他这般,寡人安心啊。”
与太史令王老先生交好的韦左丞相韦宽,听闻此言,瞳孔猛然一缩,微微垂头,不敢正视这位帝王。他人大概不知这话是何意思,可他韦宽如何不知?要知道当年这位天子幼时,二世帝在时,曾对他韦家说道过安心二字。而后全部贬斥之两辽,苦守长城。这一父一子如何相像!当初大奉谍子正是韦家一步步打造,他韦宽难道真不知那些秘辛?不然他韦宽为何不敢在刚刚正视帝王,只随他人附和?
卸磨杀驴,拿手好戏。但二世帝终究还算宽厚,至于眼前这位?欠奉。
“寡人之于国,尽心焉?”
“陛下英明,当然尽心,梁惠王如何比得上?”
“那你们说,这样如何?”赤红龙袍男子,伸手掌,至握拳,紧紧攥着。
“凡事循序渐进最好。”
赤红龙袍男子眯眼笑道:“对的。”而后大笑,几近流泪。
“诸位爱卿,国之中流。”
紧接着一场不明就里的谈话正式开始。
直至烈日当空,才彻底结束。
十人走出,皆是面目凝重。
好大志向。
这十人心中皆是这般想象。
麻木走着,也不顾来时的烟雾熏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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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监深处,白眉白须老头如今疲态更显。一旁搬书小童,望着浑天铜仪,哀嚎道:“爷爷诶,咱俩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桂子,今天是惊蛰吧?”
桂子回头瞅了眼黄历道:“明白写着呢,今日二月五,惊蛰,甲子日,天人捧印。”
“唉,天人捧印。怎么着都得再给国祚增上些甲子吧?还早。哪天我死了,你就能走了吧。”
“你死,太史令爷爷,别开玩笑好吗?你得长命百岁呢!我宁愿永远待在这破地方,我也不走。”
“桂子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太史令王素转头不让小书童看见自己哀戚面容,心中哀叹道:“但愿我死前历法可定,否则真像刘青田那龟孙子说的一模一样了。”
雷鸣起了,终于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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