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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建恒，也就是石先生，手里攥着棉花糖袋角，从漆暗的车窗外向外看，飞速而逝的景色愈加陌生和无法用肉眼捕捉，车子渐渐放开了速度，似乎已离开了市区。太阳渐渐开始向天边移动，本是浅蓝的天空，仿佛是因其被阴暗的天际撕扯吞噬般而渐渐呈现出刺目的血红色。在封闭的只有汽车行驶声音的狭小环境下，面对着未知的前途，心底涌起的不安恐惧诱发出了一系列的胡思乱想。他最终彻底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车子开了多久，在难忍的折磨中终于停了下来。
车门刚被打开，空气中弥漫着的塑料、橡胶废弃物与油漆涂料的气味便扑面而来，让石建恒不由呛了一下，强忍住作呕感，下意识减慢了呼吸频率，慢慢地下了车。
入眼的左方是一座座成山的零件垃圾，右面是行行列列排列井然的全新黑色轿车，放眼望去密密麻麻至少有百来辆。
他思考了一刻，这里难道是一个废弃的汽车生产厂？
“石先生，这边请。”老人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石建恒随声音转身，只见银发老人拄着拐杖站在一栋形似工厂车间的建筑物前，示意他目的地便是在这从外观上目测能有几米高的建筑物中。西装男人们已不知何时全部下车，整齐地划为两队站在建筑物门前，他们脸上一副副漆黑的墨镜正冲着他，不知墨镜下的目光是否是在盯着他。
“……”石建恒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迈步跟上银发老人的步伐。他已经感觉不到吸入的空气的不适感，只觉得浑身发冷，而此时已无退路。
与室外的冷清不同，建筑物内是热闹的机械生产零件、人工组装中，但有些诡异的是，车间工人脸上都带着一副统一的黑墨镜，像是门外站着的西装革履的那群人脸上的黑墨镜一般，似乎毫无生气，仿若机器般精准而不知疲倦似的重复着简单的安装动作。
耳畔只有机械运转的声音，和前方拐杖在地板上的敲击声。
“……”石建恒咽了一口口水，路过一个个工人，不禁脚步微微放慢了些。他们的外貌外形特征不尽相同，动作顺利连贯，脸上有着淌下的汗珠，甚至有着呼吸的起伏……但却同时毫无空隙地整齐划一地重复着单一的动作。
石建恒心里愈发有着不大对劲的感觉，这是怎么训练得能这样统一？有什么必要训练这么统一吗？甚至有了一个离谱的妄想，也许他们不是人……可是不是人，这怎么可能？
随着银发老者走入建筑内部，转过几个拐角，一部陈旧的电梯出现在视野中。
银发老人按下按钮唤来了电梯，便带着石建恒乘电梯下至了负一层，临出电梯前石建恒偷偷瞄了一眼，电梯的选项只有二楼、一楼和负一楼。
负一层的走廊顶部的灯照射下明亮的白光，投在一尘不染的纯白地砖和墙壁上。走廊两侧是对称分布的几扇黑门。
银发老人随手推开一扇黑门，领着石建恒进入，只见里面只是一个小型会议室般的房间，放着一张普遍的实木圆桌和几把舒适的普通座椅，墙角摆着储物柜和饮水机。
“……”终于看到了合乎常理的日常事物，石建恒突地感觉心下紧绷的弦一松。
似乎察觉到他的突变的心态，银发老人慢悠悠从柜中取出两个一次性纸杯摞在一起，从饮水机中接了一杯热水放到桌上后推至了他的面前。
“坐吧，如果所料不错，我们有很多要聊的。”银发老人说着，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将拐杖顺手插入了桌侧的一个突出的圆形孔洞里固定住。
“……”石建恒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坐在了他的对面。他低头盯着面前的热水道，“我可以先提一个问题吗？”
银发老人脸上沟壑皱纹微微动了动，回道，“有些问题，恐怕我是无法回答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信息和遇到的事的？”
“我们有全市精神科与心理科病历资源，而你去看过心理医生，其他的信息便是顺藤摸瓜了，”老人以着舒适的姿势背靠在椅背上，却似乎并没有多少耐心地看了看右手腕上的表，道，“那么我们可以开始聊了？希望你能仔细描述一下当时篮球的事件，在你讲完后，我会相应地，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作为报酬。”
“……”石建恒手心渗出一层冷汗，如今在他脑中已是盘旋了一个接一个的扑朔迷离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他清楚地明白是他不能够问出口、无法得到答案、也许会付出代价的这老人口中所说的“有些问题”。眼前的这个老者太过怪异——有着庞大的力量和手段，却在指挥着一群奇怪的人、做着不合常理的事情，甚至费心将他这样海中虾米般的人带到这种地方、比心理医生还敬业似的让他描述一件不合逻辑的怪事……更者，竟然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仿佛这个老人能够无条件相信且理解他所经历的一切，不会如医生们般断定他是压力太大、疲劳过度产生幻觉。
石建恒深吸一口气，微微攥紧了拳头，终是开了口，“正如你查到的，我本来是z中的一名体育老师，当初选择这所私立学校，就是因为听说在z中的工作压力比起市里其他私立学校小得多，后来进了z中后，我也确实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绝不可能是因为压力大而产生幻觉……”
银发老人点了点头，附声道，“我也并不同意那些医生们对你的诊断。”
石建恒听到他的这句话，不觉底气更足了一些，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激动了些道，“但是这件事真的是不可思议！当时我是在记录我学生们的投篮考试成绩，有个女生竟然怎么扔球都能进，十投十中！你能想象到把球直直往天上扔还能进球吗？还有扔出了场外还能转个弯回来进的？”
银发老人混沌昏暗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他身体前倾将手架在桌上，道，“除了你还有谁看到这些？”
“没有……只有我，所有在场的学生似乎都觉得是很正常的投球，只有我觉得这简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