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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榆木努力地逼自己乖巧些。他每次看到石克伍部长，都是毕恭毕敬的，他都觉得自己快成太监了，他帮屠志刚副部长换了两次煤气，屠志刚总是在家里拿出苹果来叫祁榆木吃，祁榆木没舍得去吃它，就匆匆地回到办公室里了。
另一位副部长，也就是兼着党支部书记的李克海，最近脑子出了点故障，听说是住了院。
部工会负责人任萍和办公室主任陈火明按照部里的惯例，买了点补品，到医院里慰问了一番。石、屠两位部长也先后去看过老李了。祁榆木听说，舒兰亭、戴茂苏、马癸等人，都以个人身份，陆陆续续地去探望过他了。
祁榆木最怕去医院了，他也从来不曾到医院里去看望过谁。再说，到医院里去，总不能空着两手去吧，得买点东西去，可是，祁榆木凭什么要给这些人买东西呢?除了他的父母亲这两位，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要在谁的身上破费。
部里面一年到头，总有些人要时不时地生病住院，祁榆木都不曾去看过他们，不过，这一次呢，祁榆木又有些犹豫了，这李部长在部里面，权力虽不大，在第三位，可对于祁榆木的前途，却是挺重要的。你想，他是部里面的党支部书记，你要想入党，这党支部书记能不巴结么?你不和他搞好关系，他要不同意你入党，你这辈子能人得了党么?
祁榆木摸了摸口袋，还好，这个月还有二百来块钱的节余，下个月的工资也快要发了。本来呢，这二百块钱是能派上点用场的，他的父母亲在山沟沟里，穷得要命，要是把这二百块钱补贴给他们，倒是很能让他们高兴，也是很能体现孝心的。
他还想过，要是什么时候有点节余，应该给邹蓉买点小礼物，以表达一下自己的爱心。邹蓉是个浪漫的姑娘，她曾经送给他一个小木头人，而她自己呢，似乎也很希望能得到什么礼物。只是祁榆木一直没有什么节余，且又想不出买点什么东西送她好。
现在，他想，凭这二百块钱，也许最应该做的，还是去看一看关系到自己前途命运的李副部长。他自己要前途，他的父母亲，还有他未来的那位，邹蓉，也都要他有前途，他这样做，也不算太自私，也不算太对不住他们。
来到医院门口，他想来想去想不出买什么东西好，买苹果吧，层次太低，拎起来又难看，李部长也未必喜欢。进小店看看，里面有桂元。荔枝，这些东西，祁榆木还从来没有尝到过，只知道这些东西挺高级、挺美味的，要是给李部长送去，他一定会喜欢的。他问了问价格，荔枝要二十几块钱一斤把他吓了一跳。他这二百块钱，买十斤荔枝还不够哩。
没办法，他只得叫店主给他称了两斤，用纸一包，祁榆木就拿着这很不显眼的小包东西，走进了李克海的病房。
李部长躺在病床上，脸色不苍白，也不见得可怜。他微笑着叫祁榆木坐下。祁榆木就把那一小包东西放在了那只矮柜上。还好，今天没有别的人来看他，要是让别人看见了，祁榆木觉得这是件很难为情的事情，让人以为自己巴结领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
李部长简单地问了几句祁榆木最近的工作情况，要求祁榆木努力工作，好好干。祁榆木也不知道该对李部长些什么，特别是慰问的话语，他怎么也想不出来。坐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和李部长客气了两句，就起身告辞。
在这当中，力气用得最多的，自然是对付石克伍部长了。在后来许多次辛酸的回忆中，祁榆木都觉得石部长的办公室窗明几净的。几乎每一天，他都要去部长办公室里擦桌子，拖地板，有时候呢，还要爬得高高的，去仔仔细细地擦窗门。
有一回，他半个身子探到外面，在擦外面那边的窗玻璃，左手抓住的刚好是另一边活动的窗门，窗门一动，差点整个人跌下楼去。在后来的几年中，他常想，如果当时跌下去倒好了，倒是省去了很多很多的烦恼，石克伍部长心目中的祁榆木，也定然是熠熠发光，永垂不朽了。
可惜就可惜在．他没跌下去，左手的两根手指头还被窗户夹出了淤血，疼痛了好几天。这件事，他倒是没有告诉任何人，自然也没让石部长知道，他想，如果自己跟他讲，石部长可能会以为他在邀功，或者以他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如何去干大事呢?
祁榆木就是这样默默地吃了一些苦，好在石克伍部长倒不是木头人，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每天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办公，他或许会偶尔地想起祁榆木，想起这个到部里干了一年多的年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