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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一个瞬间, 符且脑袋是完全空白。
也许是他比以前更成熟了，也许是他应变能力更强了，总之，短暂两秒钟过后, 符且颤着嘴唇说道：“我、我以为你又要……对不起。”
他现在脸色太难看了, 活似在冰天雪地中还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 只要是有眼睛人，都能看出来他情绪不对劲，李星行自然也看出来了，但是，他没有想那么多。
符且确实是个很内向人, 平时说话都是小小声，突然嚷起来, 最不自在人肯定是他, 环顾一圈四周, 发现不管是服务员, 还是顾客们, 全都好奇看着他俩, 李星行嗯了一声，尽量温和下自己语气, “没事,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回去吧，一会儿包子都凉了。”
符且胡乱点头, 牵起嘴角还有稍许僵硬, 直到回到了座位上, 他这个状态还保持了好一会儿, 直到李星行把筷子递给他，用三根手指捏着筷子，符且高速跳动心脏总算平息了一点，他垂着眸，发现自己左手还有点颤，于是，他不着痕迹把左臂放到了桌子底下。
李星行没再提刚才事，怕刺激到符且，让他更难堪，金宇鹏仍旧站在收银台旁边，他抱着手臂，古怪看着这两人。
他离得远，这个角度又正好能看清符且小动作，把他所有行为都看在眼里，金宇鹏不禁在心中点了点头。
看吧，他果然就是那个有病人！
……
再好话从金宇鹏嘴里说出来，也都会变成骂人话。
经过了中午这一出，符且情绪一直都不高，李星行这辈子就没哄过人，没经验，自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回自习室时候，他们在广场街道上走着，李星行正抓耳挠腮时，符且突然转头，问了他一句：“那你，会不会再对他做一些不好事？”
单纯打架吓不到符且，主要是李星行那句心声太吓人了，虽然他没明说，但符且能听出来他那种遗憾语气，两年前，他周岁还不足十四，就是把人打死也不用负刑事责任，他遗憾是这个。
李星行表示冤枉，想法是想法，行动是行动，他这么想了，不代表他一定会这么做啊。
对上符且担忧目光，李星行挫败叹了口气，“不会。”
符且低下头，抿了抿唇，继续往前走，有头发挡着，李星行又看不到他脸了，只能看见他圆滚滚脑瓜顶。
出神看着他，李星行突兀张口：“他是不是跟你说过一些关于我话。”
符且愕然抬头。
李星行神情很平静，用是疑问句，可他语气十分肯定，“你前段时间突然躲着我，就是因为他，对吗？”
符且有点尴尬，他没想到李星行居然知道了，不等他回答，李星行又问道：“你信他说那些吗？”
符且微愣，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
李星行挑眉，“那，你信我话吗？”
符且小幅度勾起唇角，照旧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看见他摇头，李星行居然也笑了，还伸出手，揉了揉他头发，直到把那些过长刘海揉到一边去，他才松手。
符且被头发迷了眼，不禁敛下了眼皮，他像个乖巧娃娃，任由李星行上下其手，等李星行玩够了，他才重新睁开眼睛，小心翼翼把发型整理好。
两人并肩往自习室走去，用手指整理好最后一根头毛，符且在心里悄悄想。
这世上人，大多口是心非，没有东西硬要说有，有东西又硬要说没有，李星行是这样，金宇鹏也是这样。
也许，他不该再盲目听信别人话了，他应该自己去寻找真相。
比如现在这样。
符且故意慢了半拍，落后李星行一步，他偷偷举起手，揪住李星行靠近脖子一点头发。
李星行一开始没察觉到，于是，源源不断心声立刻就传了过来。
【符且怎么跑到后面去了，我已经走够慢了，他居然还没跟上。】
【奇怪，头发怎么感觉在往后使劲？】
刚听完这句话，李星行已经转过了头，反方向力道传来，符且就势松手，他笑眉眼弯弯，李星行眯了眯眼，右手蠢蠢欲动。
符且像只机警兔子，先无辜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嗖一下窜了出去，李星行紧追其后，一时间广场上全是他俩穷追猛赶脚步声，还有时不时散逸出来欢声笑语。
在他俩一阵风跑过去以后，行人还会呆愣回头看一眼，发现是两个充满活力高中生，随意笑笑，大家又把身子扭回来，继续去往自己下一个目地了。
有些人聚集在一起效率更高，有些人则是单打独斗更为专心，符且就属于前者，平时他写作业也是磨磨蹭蹭，但是有李星行在身边，他一天就把两天作业全写完了，回家前，他还眼巴巴看着李星行，十分渴望对他说道：“李星行，以后周末咱们就一起写作业吧。”
李星行很想拒绝。
大好周末，睡个懒觉，打打游戏，这不好吗？
然而，李星行沉痛想，没人能拒绝用小动物般圆滚又濡湿眼睛望着他符且，没有人。
……
从广场走到符且家，只需要十分钟，李星行先用双腿把符且送回了小区门口，然后又叫了一辆车，符且站在路边，看着他上车，才溜溜达达往自己家走去。
他其实有点好奇，为什么李星行不让他家司机来接呢，不过，这是人家事，网上不是总说吗，有些富二代就是这么清纯不做作，连上市老总都能天天骑着小电驴上下班，那李星行才打个车而已，有什么可奇怪。
符且一边往家走，一边四处看着，在看到一只黑不溜秋小动物以后，符且眼睛一亮，赶紧拉开书包拉链，从最底下掏出一根火腿肠。
拆开火腿肠，符且弯下腰，匍匐前进：“咪咪，咪咪~咪咪过来吃肉~”
再配上稍显猥琐和痴汉笑容，假如对面不是一只小猫咪，那路人就该报警了。
……
这只小黑猫明显是蹭火腿肠专业户，一听符且召唤它，歪头看了符且一眼，更准确说，是歪头看了符且手里火腿肠一眼，立刻四脚并用、狗一般跑了过来，趁着小黑猫吃火腿肠时候，符且迅速伸出罪恶之手，开始快乐吸猫。
小猫不大，看着才七八个月，符且如果两手并用，能把它整个身子都包起来，而在这种时候，符且就能感受到小猫那种开心又满足情绪。
多单纯啊，有一口吃，就能高兴成这个样子，天大地大，再也没有比吃东西更幸福事情了。
猫不会说话，也不会在心里思考，它们毛茸茸脑袋装不下太多东西，它们没有烦恼，不知道人类为什么总是这么复杂，在它们眼中，一根火腿肠，一片暖宝宝，就是幸福源泉，是能够装载它们胖胖身躯小小天堂。
符且摸着它暖融融身子，嘴角笑容一直都没降下去过。
这应该是他能说出来，读心术唯一好处了。
每次这样触碰小动物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小动物，平静、渺小、且安然。
这个小区人来人往，入住率很高，旁边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打扰他们，除非，那人认识符且，或认识这只猫。
符尔跟一个男生一起回家，她都没看见符且蹲在那里，那个男生倒是先看见了。
“符且？”
听到这个熟悉声音，符且撸猫动作一顿，他转过身，也是一愣，“周碎星？”
拍了拍手上猫毛，符且站起来，有些茫然看着周碎星和符尔，“你们两个怎么……”
周碎星刚要解释，符尔却突然说道：“你别多想，我俩是同班同学，还都是一个英语小组，今天我们整个小组一起出去玩，周碎星就住对面，所以他送我回来。”
周碎星半张着口，听见符尔连珠炮话，他尴尬笑了笑，然后点点头，“嗯，就是这样。”
符且：“……”
其实，他根本没多想……
此地无银三百两，本来符且是意识不到这个问题，然而符尔这么解释一通，他看着他俩眼神就古怪了起来，连小猫都顾不上了。
以前都是一中，符尔知道符且和周碎星是初中同班同学，扯了扯前段时间新买淡绿色雪纺连衣裙，符尔轻咳一声，对符且说道：“那我先回家了，你喂完猫，也早点回来。”
说完，她转过头，对周碎星轻轻摆了摆手，连音量，都比对符且说话时轻柔了许多，“我回去啦。”
周碎星对她笑笑，“嗯，后天见。”
符尔勾起唇，再转过身时，笑容跟变戏法一样消失了，只是和平时她比起来，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符且惊讶目送妹妹远去，再看向周碎星时候，他眼神就不一般了。
佩服、审视、不敢置信，在他瞳孔中均匀三分天下。
……
周碎星长得清爽，皮肤又白，再加上他会打扮，在符且初中三年里，虽然不算学校风云人物，但也是妥妥男神一枚。他和周碎星有这么一段时间关系不错，那段时间，符且30340爸爸工作忙，兄妹俩都是自己坐公交车上学，而符尔为了和小姐妹一起，果断抛弃了他，到另一个公交站跟人家相亲相爱去了。
符且不想打扰妹妹，就在家对门这个公交站等车，恰好碰见周碎星，一来一回，就多说了几句话。
虽然只有上下学才会交流，但那段时间，他们关系确实不错，算是朋友。
至于后面事，就没有说必要了。
不管他和符尔是什么关系，符且想想自己立场，感觉都没有交流必要，于是，他也对周碎星笑了笑，然后就准备转过身，继续撸猫去了。
再不撸，那只猫又要吃完就跑了。
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笑容好像刺激到了周碎星，使得他神色一愣，随即大步上前。
他情绪有些激动，但还是勉强压抑着。
“符且……”
他想说对不起。
可道歉三个字在嘴里转了半天都说不出去。
他以为符且愿意对他笑，就是已经原谅他意思，然而符且听到以后，迷茫看着他，“啊？还有什么事吗？”
周碎星身体一僵。
符且以前从不会问他这种问题，他会安静看着他，然后轻轻歪着头，耐心等待他接下来话，假如他一直不说，符且就能一直等下去，被符且注视时候，周碎星甚至会有一种错觉，好像，他就是符且全世界。
然而现在，那种目光，已经不会再落在他身上了。
周碎星突然感觉自己很难堪，他低下头，艰涩说道：“没……没事，我走了，符且，以后再见。”
符且点点头，随意回答道：“好，拜拜。”
他态度那么敷衍，甚至还没说完，就已经蹲下身，继续摸那只还在攻克火腿肠小猫去了，以前天天坐在一个班，周碎星都没有这种感觉，直到今天，他才发现，符且是真已经不在乎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