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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沧鸣的脚步声在冥火殿前响起时,他才摘下耳夹放回乾坤袋,装作睡了一觉靠在床头。

他只听到短短几句话,后来监听法宝便失了效用,想必是幽冥阁主布下结界以防被人偷听。

但这几句也足以让他串联起不少动机因果,霁涯在床上晃着腿,枫林派和严氏约莫都是为了这个还念草才拉拢男主,幽冥阁能说出这点,说明对男主也有兴趣,可以凭此推断傀师也想要还念草,幽冥阁和傀师之间没准儿就是为了抢草为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霁涯心说幽冥阁还真来对了,他得查一查这还念草到底是什么,就算找到男主也应该上交幽冥阁,让傀师吃个大亏。

“主上回来了。”霁涯见蔺沧鸣进屋,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在床上招了招手,“您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还是先……”

他停顿了一下,在蔺沧鸣越发莫名其妙的审视下正经道:“先帮我换药?我发现我的左手不太好使。”

蔺沧鸣看不惯他歪在床上的德性,指指桌子道:“下来。”

“你和阁主说了什么?看你心情不好。”霁涯蹦下床装作不经意地问,“哦,如果涉及机密那就不用说了。”

“没什么。”蔺沧鸣敷衍了一句,放轻动作去拆霁涯手臂上的绷带,霁涯胳膊搭在腿上,偏偏不太配合地乱动,他忍不住怒道,“你老实点!”

“疼。”霁涯可怜地撇嘴,“你轻些。”

柔软的字眼钻进耳朵,像一片羽毛流入心底,蔺沧鸣无意识地屏住呼吸,蹲下去手上一紧扯开绳结,语气狼狈道:“……你还知道疼啊。”

霁涯左手顺势搭在他肩上,微微往后探了一下:“我下次一定小心。”

“你自己的身体,小不小心关我何事。”蔺沧鸣哼道,绷带下的皮肤泛着脆弱的嫩红,但最起码能看出像个人手。

霁涯趁他把药盒放到地上打开时,左手夹着兜帽里那枚小巧的监听法宝往自己袖中一滑,手法灵活地消除了犯罪痕迹。

“明天带我去吧,你看,没有主上我都换不了药,伤要怎么好。”霁涯得了便宜还卖乖,笑眯眯地谈条件。

“冥火殿有下人。”蔺沧鸣抓着霁涯的手腕,拿棉签蘸了药膏均匀抹上。

“主上还真大方,舍得别人对我拿来捏去。”霁涯翘着嘴角调侃。

“啧,胡说什么。”蔺沧鸣加了点力道不悦,“你何时能收敛些,这般言语轻佻,把你放在冥火殿我都怕侍女吃亏。”

霁涯乖乖伸着胳膊给他,赔笑道:“我不会对女孩子乱说话的。”

蔺沧鸣气闷地磨了磨牙,给霁涯的手臂缠好,凉丝丝地说:“你这是只对男子乱说话了?”

“对外人不论男女我都挺正经的。”霁涯眯起眼睛,“但主上宽容,惯着我放肆。”

“不知廉耻!”蔺沧鸣冷声斥责,对着霁涯轻笑的脸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他反复回忆霁霞君的脸给自己洗脑,后果就是连霁霞君都变成张开双臂管他要抱抱的嘴脸。

太有毒了。

蔺沧鸣远离了霁涯去打开窗户通风,被霁涯打扰了一番,那种连自己记忆都无法信任的焦躁空茫减轻不少,他忽然回头看向霁涯,问道:“喝酒吗?”

“我不怎么会喝。”霁涯活动着手指说,他白天在凉亭里那口差点呛出眼泪。

蔺沧鸣暗想他终于又找到了霁涯和霁霞君的相似之处,他们都不饮酒。

房间没开灯,他凝视着在朦胧的月光中沉默下来的霁涯,忽然有个奇异的猜想,他是不是曾经见过霁霞君,所以霁霞君在秘境之外救他时,那股无端的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上。

“明天我可以带你去,但你不准动武。”蔺沧鸣警告他。

“好的,没问题。”霁涯爽快地答应了。

蔺沧鸣嘲讽道:“轻诺寡信。”

“我这是慨然应允。”霁涯笑着说,“我今晚住哪里?”

蔺沧鸣瞄了眼满是褶皱的床,轻描淡写道:“你不是想住这吗?”

“呃,方才你不是没回来吗,我不会抢你房间。”霁涯摸了摸鼻子。

“床足够大。”蔺沧鸣稍稍低头,眨了两下眼,这才艰难又故作轻松地说出这句话。

霁涯想了想,坚守底线道:“我选择盖棉被纯聊天。”

蔺沧鸣:“……”

骚不过。

蔺沧鸣深吸口气又吐了出来,看了看窗外渐圆的冷月,低声道:“出来陪我喝酒。”

“我真不会喝。”霁涯嘴上说着,还是跟了出去。

“你喝药。”蔺沧鸣甩给他一瓶药粉。

霁涯认命地去倒热水冲饮。

两人上了房顶,霁涯捧着药碗,看蔺沧鸣沉默着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他坐在屋脊上,山巅带着烟岚气息的秋风扑面而来,连绵苍岱都蛰伏在夜色中,他突然间也涌起几分寂寞,好似这天地间只剩他一人苦苦支撑。

“你待会儿喝醉了,小心跌下房顶,被人笑话。”霁涯喝完了药,拿过蔺沧鸣的酒坛也给自己道了一口的量。

蔺沧鸣确实觉得他也有些醉意,想要个能说话的人,想什么都不去想。

霁涯端起碗用舌尖舔了下烈酒,舍命陪君子般闭气干了,咳嗽着玩笑道:“趁此良辰美景,结拜吧!”

“滚。”蔺沧鸣骂了一句,一坛酒已经见底,他顺手把酒坛扔下房去,仰头看着疏星朗月,修真境的月色与南疆别无二致,前世的月色与今生也并无不同。

蔺沧鸣自嘲他的脑子大约也病的不轻,否则怎会突然懦弱地慨叹起物是人非。

霁涯紧了紧衣领,咕哝道:“有点冷。”

蔺沧鸣直接解下斗篷扔到了他身上:“你若染上风寒,我就不带你了。”

霁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斗篷披上:“你这话好幼稚。”

蔺沧鸣有点迷糊,他朝霁涯倒去,卧在狭窄的屋脊上,枕着霁涯的腿睡着了。

霁涯紧绷着攥了攥手,不知道蔺沧鸣到底和阁主聊了什么才这副失意惆怅的模样,他学会了从不真正在意任何人事物,但看着蔺沧鸣毫无防备的睡去,一向漏风的心却柔软下来,开始贪恋这份信任的温度。

他步入了一个危险的陷阱,心甘情愿。

……

严玉诚坐在幽冥阁给他准备的贵宾客房里,至今没见到跟随他前来的弟子在哪,只从阁主口中得到他们还活着的答复。

但说实话他不在意弟子们的死活,他摩挲着手中玉简,一天前他给严氏家主发去了讯息,说在落雁山被幽冥阁抢了先,想要凝仙露只能重金购买,不只是钱,还有一份天材地宝清单。

家主怒斥幽冥阁趁火打劫,却不得不亲自带上贵重药材前去杉河镇,杉河镇亦在严氏辖内,未约在南疆,而是选择这个地点足以证明交易的诚意。

严玉诚搁下玉简,他现在即便想悔也来不及了,胸前还有他自己抓出来的血痕,毒发的痛苦比万箭穿心更甚,他不觉得自己硬抗得住,抬手将桌上茶杯扫落在地,仍难以发泄满心憋闷。

“严少爷,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严玉诚瞳孔一收猛地站起来,警惕道:“谁?”

“在下纪涯。”纪涯吊在窗口,轻轻一推,将虚掩的卧房后窗推开,笑着打了个招呼。

严玉诚看见他就火起,他如今进退两难的窘境全是霁涯一手造成,他打量着一身幽冥阁侍从服装的霁涯,露出一个意外但不失优雅的笑容,伸手道:“原来是纪大人,请进,不知我称您纪大人合适吗?”

“不敢不敢,叫我名字就好。”霁涯翻进屋内,反手关上窗户,“要找来这里还真不太容易,严少爷许久不见,有些瘦了呀!”

严玉诚心说我没掉层皮就不错了,他摇头苦着脸道:“在下可是土生土长的颖州人,虽然幽冥阁主盛情款待,但菜色实在不合口味。”

霁涯暗想严玉诚还真稳得住,他一撩衣摆大剌剌地坐下:“幸好严少爷就要回修真境了,我提前恭喜你。”

“多谢纪公子,喝茶。”严玉诚给霁涯倒了杯茶,霁涯不说来意,他也装傻不问。

霁涯是装不过他了,看了眼茶杯直说道:“我能保证阁主并不想杀你。”

严玉诚沉思片刻,然后成竹在胸地笑了:“看来纪公子也不比我忠诚多少。”

“诶,此言差矣,阁主又不是我爹,哪怕我叛变,我的叛变度也比你稍短一截。”霁涯说的无比轻松。

严玉诚盯着霁涯,同行衬托下良心似乎也不那么痛了:“纪公子有何计划,说说吧,我十分欣赏纪公子的阳奉阴违口蜜腹剑。”

霁涯一点不以为耻,颔首道:“谢谢夸奖。”

严玉诚:“……”你赢了。

“严少爷雄心壮志,枫林派已日薄西山,不足为惧,连枫林派少主林妍儿都死在我主手下,严氏底蕴浑厚更有严少爷运筹帷幄,吞并枫林派指日可待。”霁涯先是吹嘘了一番,后真诚地建议,“严氏真正的大敌乃是玉霄派。”

严玉诚面色微沉,严氏与玉霄派相邻,和睦都是表面文章,但他方才还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回颖州,实在考虑不了那么远。

霁涯左手在空中依次点了三个位置:“枫林派先不管,我可以提供一个让严氏对玉霄派动手,且占尽义理的借口,想必平时严氏也私下调查过玉霄派吧,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一举让嘉鸿真人身败名裂。”

“确实,嘉鸿真人表面年高德劭,刚直不阿,实则与我父亲同样,都是为一己私利不计牺牲的人。”严玉诚收起笑脸,说起家主毫不掩饰自己的厌弃。

“我们按照计划伏击贵家主,然后将此举嫁祸给嘉鸿真人。”霁涯压低了声音邪恶地说。

严玉诚稍微睁眼,先是构想了一下合理性和成功率,然后才道:“证据呢?如何伪造?”

“不必伪造,我有真的。”霁涯抬手一抹乾坤袋,将霁霞君的令牌拿出来对着严玉诚晃了晃,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又放了回去,“届时只要在贵家主的身上留下玉霄派剑招痕迹,再留下这面令牌,便是我说造假也没人会信。”

“你如何肯定霁霞君不会出面澄清?”严玉诚没问令牌哪里来的,霁涯都拿出来了,他更倾向失踪多时,还被掩盖成闭关的霁霞君已经遇害。

“他再也不会替嘉鸿真人说话了。”霁涯发自内心地微笑,实话反而显得神秘且意味深长。

两人秉烛夜谈到凌晨,旭日初升时冥火殿的蔺沧鸣翻了个身,下巴有些痒,他伸手把身上的斗篷推开,宿醉带来的头疼让他颇为懊恼,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摸向脸上面具,好在并未有摘下过的痕迹。

蔺沧鸣裹着斗篷从床上起来,回忆起前半夜跟霁涯喝酒,那酒不愧是灵谷精心酿造,此时他还有些脚步发飘。

“纪公子在何处?”他站在门口喊来一个打扫庭院的侍从问道。

“回少主,纪公子在偏殿。”侍从答,“昨夜纪公子说陪您喝酒又送您回房很累,要属下等不得打扰他。”

蔺沧鸣点点头朝偏殿走去,还没等敲门,霁涯就打着哈欠推开了窗户。

“主上早啊。”霁涯揉揉眼睛,“昨晚睡得好吗?”

蔺沧鸣感觉这句问话有些耳熟,他眼神微微往下一瞟,就看见霁涯松垮的领口下大片雪白的皮肤,发丝压出了几道红印,在朝阳下格外鲜艳。

他强迫自己转开目光,哑声道:“……穿好衣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蔺沧鸣,怂

拿铳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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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四舍五入就是一万!

昨天jj把抽多的收藏清掉了,我深夜看见掉了一千收,虽然说本来也是虚假繁荣的数据,但我的心也好痛啊QAQ

昨天不该说少一千的!真的少了一千收,这是什么可怕的flag,贼难过,难过的没能写完一万字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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