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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秋白下意识的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腕上踏踏作响的瑞士手表,当真已经八点了。一边刚刚还口若悬河的小战士此时却两眼望着前方的海面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坏了!坏了!”
临秋白是地质学家,怎么可能对气候一无所知?这样的情况他太了解了,正是海上风暴来临的前兆。
其实他早就该意识到的,海面如此平静,天色迟迟不放亮,都很能说明问题。可是自己竟然只顾着听小战士讲他的恐怖故事了,以致于疏于观察,连这样明显的征兆都没能及时发现。
黑脸的山东汉子姓王,是一起随船考察的古建筑学家,临秋白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大家都叫他王扁担,临秋白觉得这样称呼有些不太尊重就叫他一声王教授。虽然临秋白也不知道为什么海文气候考察要带上一个古建筑学家,但出于尊重从来没有多问过。而这个王教授在船上确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大部分时候都躲在船舱里睡大觉,这还是登船以来临秋白第二次看见他站着的样子。
这关教授一脸懵逼,疑问道“这是咋的了?”
临秋白简单解释道“大风暴要来了!”然后又急忙对小战士道“你快去通知大家,加大吃水,全体人员进船舱躲避!”
小战士当然知道这种天气可不是开玩笑,立即去执行临秋白下达的命令。好在船上人员不是科学骨干就是部队精英,遇到危险表现的都很淡定,尽管对危险发现的晚了些,但是躲避及时,很快就完成了疏散。
此时的甲板上,只剩下了临秋白和王扁担两个人。
临秋白看了一眼王扁担,吃惊地问道“你怎么还不进船舱?”
王扁担睡眼惺忪的耸耸肩反问道“你不也还在这吗?”
临秋白无奈道“我就是想看看这风暴来临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毕竟百闻不如一见,纸上得来终觉浅。”
王扁担看不上临秋白那一幅文绉绉的学究做派,一脸不屑道“就你想看,还不许别人有好奇心了被?”
临秋白不想与他争执,便没有再说话。他向来修习儒家之道,“不与三季人争辩”是他的基本原则之一。
许是惜命,王扁担见临秋白不在于他争辩,自己又悻悻地说道“我突然觉得有点冷,回去了,你自己个看吧!”说完,便真的回了船舱。
但此时的临秋白却真的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凉意,像是夹杂在热浪里从远处吹过来的。
怎么会有一丝凉意呢?明明海上风暴来临前都会是湿热压抑的才对呀!
“临教授您怎么还在这呢!”那小战士通知了一圈,在船舱里没找到临秋白,便又不放心的跑了回来,看见临秋白果然一个人站在甲板上,便赶紧过来询问。
临秋白却没有精力回复他。这样的凉意总让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临秋白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远处混沌里海天相交的地方,在脑海里搜索着与之相关的信息。
突然,远处的海平面上迸射出一线金红色的朝霞,像是挤破花蕾的花苞,带着极其绚丽的颜色喷薄而出,迅速染红了最遥远处的海面。那颜色是相当好看的,在墨色的、平静如死水的海面上晕染开来。临秋白一瞬间惊住了,自己活了三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美丽震撼的景色。
可是下一秒,他也马上反应过来,这样美丽的景色可不是什么山海奇景,而是一场大灾难的前奏!
临秋白的想法在很多年后的印尼海啸当中得到了证实,可是船上大部分人都没有机会去选择相信了。
船舱里的人大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绚烂神奇的景象,无论是出于惊喜还是惊讶,船舱里的人无一不以为这样的景色是平安祥和的吉兆,纷纷从船舱里跑出来观看;临秋白想要阻止,可他一个人微弱的声音却被死死地淹没在众人嘈杂的讨论、感叹声中。
还不等后面的人挤到前面去观看这样的“美景”,那海水就像是大厦将倾一般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迅速地来到科考船前,以这种速度,要不了几分钟就要将黑尾号吞噬。黑尾号再庞大,在这样的灾难面前简直渺小得像是一粒沙。可是如今调转方向早已经来不及了,无论哪个方向,最终都要被圈在这场灾难里。
一瞬间,船上便安静了,比滔天的海水先一步到来的是强烈的寒流。临秋白不知道这究竟要有零下多少度,可是要不是身边的小战士眼疾手快把自己身上的棉大衣脱下来紧紧地裹在了他的身上,他想自己是真的离冻死不远了。
船上的大多数人,包括那个小战士,都已经在一瞬间被冻僵了,横七竖八的跌倒在甲板上不知死活。临秋白看了看倒在自己身边的小战士,谢天谢地,他似乎还有呼吸。
可是有呼吸又能怎么样呢?就算现在没有被冻死,一会不还是要被巨浪拍到海里淹死?
此时的临秋白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他想看一眼自己将要出生的孩子,哪怕一眼都行。他要给那个孩子取名叫临潜。鳞潜羽翔,希望他能像鱼一样在水里自由浮沉,而不是像他这个倒霉的爹,即将要被淹死在大海里。
临秋白面对巨浪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可是死亡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如期而至,而是在一声破风的啸响之后船身猛地倾斜成了几乎九十度的角。临秋白反应还算迅速,一手抓住栏杆,一手抓住小战士,勉强把两个人固定在了船上。
然后,他看见无数冻僵的、不知是死是活的同伴下饺子一样掉进海里,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而后向上看,临秋白惊住——在黑尾号面对巨浪、现在已经高高翘起的一侧,露出一个强壮男子的上半身,他就那样稳稳地“站”在海水里,双臂张开,似乎在用力,胳膊上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在那个并不流行健身的保守年代,临秋白从未见过如此具有力量和线条美的躯体。
足足有百米高的巨浪在那男子的身前翻滚着,咆哮着,却始终不能越过他半步。男子用尽全力在阻挡着海浪的袭来,那样的千钧一发,似乎随时都会天崩地裂。
男子与巨浪僵持了足有半分钟,终于在那男子发出了一声如鲸鸣一样的声音的同时,巨浪被驱逐回海里,而那个男人也在此刻终于筋疲力尽,身体向后倒去,仰躺在了船舷处。那位置倒是离临秋白不远,就在他头顶附近,甚至是触手可及,可是临秋白毕竟只有两只手,是拉着小战士不放手,还是去拉刚刚救了自己的这个男人,临秋白难以抉择。
片刻考虑过后,临秋白小声道“对不起”然后便松开了拉着那小战士的手,看着他因为背着枪而格外沉重的身躯坠入深海,他的身体仅存的一点温度在坠入海水的瞬间化为了一缕微弱的蒸汽。
临秋白努力做了一个单手的引体向上爬上船舷,在黑尾号完全沉没之前抓到了那个男人的手腕,将他拉过来搂到自己的怀里,想看看他是否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凭他这样的本事,就算一息尚存,也总可以救自己一命的。
而在临秋白将他揽到身前、浸入海水之前,临秋白似乎看见,这个男人的脸上,濡湿的黑色长发下,颧骨的位置上,有着几片和鱼一样的黑色鳞片。临秋白似乎明白了什么才是这次考察的课题,可是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他抱着这个长着鳞片的俊俏“男人”没入海水,在慌乱的溺水和窒息过后失去了意识。
临秋白再次恢复意识,自己已经躺在海岸边的礁石上了。海风和煦的吹拂着他的脸颊,他惬意的醒过来,脑子里本是意外的平静,却被眼前火红色夕阳背景下那一双瞳孔比猫还要细的、漆黑的眼睛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