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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征突厥,报五年之仇】

公元7世纪初,大唐帝国无疑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ωωω.Ъàиzんù11.cōм

从贞观元年(公元627年)起,唐太宗李世民就引领着大唐帝国走上了一条励精图治的强国之路,短短十余年间就呈现出一派盛世景象——无论是政治的清明、经济的繁荣、文化的昌盛,还是社会的稳定、民生的富庶、人口的增长,无不显示出大唐帝国在文治方面所取得的骄人成就。

然而,文治的昌盛并不必然带来国家的强大。

对此,作为一个从血与火的战场上走过来的帝王,作为一个曾经用刀剑荡平群雄、鼎定天下的创业之君,李世民比任何人都清楚——要缔造一个繁荣而强大的帝国,既要有一袭崇文的华服,更要有一根尚武的脊梁。

换言之,李世民所追求的不仅是“垂衣天下治,端拱车书同”(李世民《重幸武功》)的煌煌文治,他同时更憧憬着“指麾八荒定,怀柔万国夷”(李世民《幸武功庆善宫》)的赫赫武功。

上苍没有亏待李世民。

历史没有辜负李世民。

面对他那经天纬地的宏大抱负,上苍给予了异乎寻常的垂青,历史似乎也显得出奇慷慨——就在李世民执政的第四个年头,一个威震四夷、功盖八荒的时代就在他的憧憬和仰望中訇然降临。

这就是令无数后人热血沸腾、心驰神往的天可汗时代。

贞观四年,也就是公元630年,天可汗时代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一个被唐朝征服的对手,就是曾经盛极一时的东突厥。

从南北朝时起,东突厥就是历代中原王朝最强大的敌人。到隋大业年间,东突厥在始毕可汗执政时期臻于全盛——“东自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皆臣属焉。控弦百余万,北狄之盛,未之有也。高视阴山,有轻中夏之志。”(《旧唐书·突厥传》)

大业末年,中原板荡,天下分崩,东突厥的百万铁骑屡屡伺机入寇。其兵锋所到之处,城郭宫室焚毁殆尽,财帛子女为之一空。而四方的逐鹿群雄也纷纷依附在东突厥的卵翼之下,如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窦建德、王世充、高开道等人,“俱北面称臣,受其可汗之号”(《通典》卷一九七)。就连唐高祖李渊晋阳起兵时,也不得不借助东突厥的力量,将其引为奥援。

唐帝国建立之后,颉利可汗即位,依旧肆无忌惮,“承父兄之资,兵马强盛,有凭陵中国之志”,多次倾巢南侵,深入唐朝腹地。“高祖以中原初定,不遑外略,每优容之,赐与不可胜计”,颉利却越发变本加厉,不但“言辞悖傲”,而且“求请无厌”。(《旧唐书·突厥传》)

如此强大的外患一天不铲除,大唐王朝就一天也不得安宁。

而最让李世民感到耻辱的一次,就是武德九年的渭水之盟。

那一次,李世民刚刚登基,政局未稳,颉利可汗就亲率十多万铁骑直逼长安。李世民被迫牺牲了府库中的大量金帛,与颉利签订了城下之盟,才换取了暂时的和平。

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往不胜的李世民断然没有想到——自己刚当上皇帝就被突厥人无可奈何地要挟了一把,结结实实地敲诈了一回。

这样的奇耻大辱不啻于一道丑陋的伤疤,从此深深刻在李世民的记忆之中,并且时常浮现在他的眼前。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李世民每时每刻都在等待着雪洗前耻、根除外患的那一天。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从贞观元年起,曾经“控弦百万,凭陵中夏”的东突厥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从鼎盛走向了衰落——

一方面,颉利可汗宠信佞臣,导致政局大乱,原本臣属于东突厥的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北方诸部相率反叛;另一方面,东突厥境内又遭遇了空前严重的自然灾害,“其国大雪,平地数尺,羊马皆死,人大饥”(《旧唐书·突厥传》)。如此天灾人祸、内忧外患的巨大困境使东突厥很快露出了亡国之兆。

此外,东突厥王室又产生了严重的分裂,更使其形势雪上加霜。

这个致命的分裂源于颉利可汗与突利小可汗的叔侄反目。

颉利可汗即位之后,突利小可汗封藩于幽州北面,统辖其国东部。贞观元年,严重的雪灾导致东突厥各部族无以为生,于是,突利可汗下辖的奚、霫、契丹等部纷纷叛离,归降唐朝,突利没有办法阻止。颉利大为不满,怒斥其统御无方。双方的裂痕由此产生。不久,颉利在讨伐北方叛乱诸部的战争中失利,于是征调突利北上平叛,没想到突利又遭遇惨败,仅以少数轻骑逃回。颉利怒不可遏,将突利囚禁了十多天,并施以鞭挞的惩罚。二人的关系就此严重恶化,叔侄之间开始各打各的算盘。

突利先是满腹怨恨,继而生出了反叛之心。而颉利对突利也产生了彻底的不信任,在随后的日子里连连向他征兵,试图削弱他的力量。

突利意识到颉利这是在温水煮青蛙,迟早会把他弄死,所以他决不能坐以待毙。

危急之中,突利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当年在豳州五陇阪与他“约为兄弟”的秦王、如今的大唐天子李世民。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贞观二年(公元628年)四月,突利向李世民呈上密表,请求归降。颉利很快就得到消息,顿时勃然大怒,立即发兵进攻突利。

突利急忙遣使向唐朝求援,李世民问策于群臣。满朝文武都认为对付东突厥的时机已经成熟,应该立即采取行动。时任兵部尚书的杜如晦更是强烈主张,应趁突厥内乱而将其一举荡平,否则将后悔无及。

然而,李世民最终还是没有大举出兵。

因为他知道,以唐朝当时的国力,还不足以发动一场平定东突厥的大规模战争。

可他也知道,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削弱东突厥的机会。

所以,李世民绝不会无所作为。

他一边派遣秦武通率兵接应突利,一边把目标锁定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十几年来,这个人一直盘踞在唐帝国的北部边境,而且不遗余力地充当东突厥的打手,始终是唐王朝的肘腋之患。

他,就是梁师都。

在隋末的逐鹿群雄之中,梁师都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硕果仅存的老前辈。

早在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春,即李渊父子起兵之前,梁师都就已经在朔方(今陕西横山县)登基称帝了,此后一直在东突厥的支持下割据一方,虽然无力扩张地盘,可却活得长久。当四方的逐鹿群雄都已被李渊父子一一翦灭的时候,梁师都却始终活蹦乱跳。直到大唐王朝已经建立了整整十个年头,梁师都依然在他的独立王国里自在逍遥,始终没有出局的意思。

可是到了贞观二年,梁师都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因为颉利可汗自顾不暇,再也罩不住他这个小弟了。

李世民先是打算“和平解放”朔方,于是给梁师都去了一封信,对他晓以利害,劝他弃暗投明,可梁师都偏偏不见棺材不掉泪,硬是不从。李世民遂决定武力铲除,把任务交给了夏州(今陕西横山县西)都督长史刘旻、司马刘兰成,命他们想办法拔掉这颗扎在帝国北部十几年的钉子。

二刘很有谋略。他们第一步采取的是扰行动,不断派遣轻骑兵深入梁国国境,践踏摧毁其农田庄稼,使其人心惶惶;第二步,他们发动了间谍战,派出大量间谍潜入朔方,造谣生事,上下撺掇,成功离间了梁师都与群臣的关系。自此,梁国国力渐衰,归降唐朝的人不绝于途。其国名将李正宝等人打算发动政变,劫持梁师都举国归唐,不料事情泄露,李正宝逃奔唐朝。

经此变故,梁国上下越发相互猜忌。二刘意识到时机成熟,遂上表请求出兵。李世民当即派遣右卫大将军柴绍、殿中少监薛万均率部出征,同时命刘旻和刘兰成协同作战。

在此之前,东突厥曾经想放弃梁师都,拿他和唐朝做交易,交换叛逃到唐朝的契丹人。

可突厥人的这项提议遭到李世民的断然拒绝。

李世民说:“契丹人和突厥人是两个种族,而今契丹人已经归附大唐,你们有什么资格索回?梁师都身为中原汉人,侵盗大唐土地,凌辱大唐百姓,你们突厥人却庇护他。我兴兵讨伐,你们就出面干预。可他终究只是锅里的一条鱼,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算暂时消灭不了他,我也绝不会以归附大唐的人和他交换。”

颉利可汗恼羞成怒,决定力保梁师都。当唐军逼近朔方时,突厥立刻出兵援救。在朔方以南数十里的地方,突厥与唐军展开遭遇战。此战突厥大败,柴绍乘胜进围朔方,突厥军队不敢救援,只能远远观望。

贞观二年四月二十六日,朔方城粮尽援绝,回天乏术,梁师都的堂弟梁洛仁不得不将梁师都刺杀,举城投降唐军。

至此,这个在突厥卵翼下苟延残喘了十余年的割据政权终于覆灭。

接下来,李世民就可以全力以赴地对付东突厥了。

贞观二年冬,叛离东突厥的北方各部纷纷推举薛延陀的首领乙失夷男为可汗。乙失夷男心里虽然很渴望,可表面上却一再推辞。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自立为可汗,就意味着与颉利可汗势不两立,成为东突厥最首要的敌人,一点回旋的余地和退路都没有了,所以乙失夷男不敢贸然行事。

最起码,在明确获得“国际社会”的支持以前,乙失夷男不想冒冒失失地当这根出头的椽子。

在当时,“国际社会”的首要代表当然就是唐朝。

要想当这个可汗,唐朝的态度很重要。

而让乙失夷男不敢想象的是,就在他大做可汗梦的时候,一个名叫乔师望的唐朝特使居然千里迢迢地给他送来了一道册封诏书。

千真万确!这道诏书是大唐天子李世民颁发的,不但册封他为“真珠毗伽可汗”,还赐给他象征着权力和威严的“鼓纛”(巨鼓和大旗)。乙失夷男激动万分,随即遣使到唐朝入贡,同时登上可汗之位,宣布成立薛延陀汗国,建立王庭于郁督军山(今蒙古杭爱山)下。

从此,薛延陀的势力空前壮大,“东至靺鞨,西至西突厥,南接沙碛,北至俱伦水;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霫诸部落皆属焉。”(《资治通鉴》卷一九三)

贞观三年(公元629年)的秋天,乙失夷男又派遣其弟统特勒入唐朝贡,李世民又赐以宝刀和宝鞭。唐朝与薛延陀的关系迅速进入了蜜月期。

很显然,李世民所采取的是“远交近攻”的战略。他主动对乙失夷男进行册封,承认薛延陀独立,与其建立同盟关系,摆明了就是要让东突厥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面对如此不利的战略形势,颉利可汗大为惶恐,只着头皮向唐朝称臣,并且要求迎娶唐朝公主,“请修婿礼”(《旧唐书·突厥传》)。

谁都知道,这种表面上的低姿态只不过是突厥人的权宜之计。一旦形势有所缓和,国力有所恢复,突厥人绝不会放弃对唐朝的侵略。

对此,大唐君臣自然心知肚明。

代州(今山西代县)都督张公瑾就上表力请朝廷出兵,并列举了东突厥必然灭亡的六大理由:“第一,颉利纵欲凶暴,诛杀贤良,亲近奸佞;第二,薛延陀等部族纷纷叛离;第三,突利小可汗、将军阿史那·社尔等人皆被颉利问罪而无处容身;第四,塞北连年遭遇霜冻,突厥人粮食缺乏;第五,颉利不信任突厥人,将大权交给外族胡人,而外族胡人反覆无常,如果大军压境,必生内变;第六,汉人因躲避战乱而流亡突厥的人数众多,如今突厥内乱,他们据险自保,若唐军出塞,其众必然纷起响应。”

张公瑾对形势的判断既全面又准确,可谓一针见血。

李世民意识到征服东突厥的时机已经成熟,遂于这一年八月命兵部尚书李靖为北伐统帅,负责组建远征军。

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远征军集结完毕,各路将领多为当世名将。李世民命大军兵分六路:以李靖为行军总管、张公瑾为副总管,出定襄道;并州都督李世积、右武卫将军丘行恭出通汉道;左武卫大将军柴绍出金河道;幽州都督卫孝节出恒安道;灵州大都督薛万彻出畅武道;任城王李道宗出大同道。六路大军共计十余万人,皆受李靖节度,从各个方向大举进攻东突厥。其中,担任正面攻击的主力部队是李靖与李世积的部队。

六路大军就像六支寒光闪闪的利剑同时刺向漠北。这一次,唐帝国倾尽精锐,志在必得。

东突厥注定在劫难逃……

十一月二十八日,任城王李道宗首战告捷,在灵州(今宁夏灵武市)击败东突厥的边境部队。

十二月二日,突利小可汗逃离东突厥汗国,抵达长安朝见大唐天子李世民。

李世民不无自豪地对侍臣说:“往者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朕常痛心。今单于稽颡(叩首),庶几可雪前耻。”(《资治通鉴》卷一九三)

同月下旬,东突厥的重要将领阿史那郁射也率部来降。

突利是东突厥的二号人物,阿史那郁射是颉利的心腹大将,他们的投诚意味着颉利已经众叛亲离,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

东突厥的灭亡已经指日可待。

【雪夜弓刀:东突厥的覆灭】

贞观四年(公元630年)正月。唐帝国北部边境。

地冻天寒,朔风怒吼。一支军队正顶着漫天飞雪从马邑(今山西朔州市)出发,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北推进。

一马当先的人就是李靖。

尽管这一年李靖已经年届六旬,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将了,可他跃马扬鞭的身影却依然和年轻人一样矫健。

紧跟在李靖身后的,是他从北伐大军中亲自挑选出来的三千精锐骑兵。

这三千铁骑要跟随李靖执行一项突袭任务,目标就是颉利可汗的王庭——定襄(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

突袭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抵恶阳岭(和林格尔县南),出其不意地歼灭了这里的突厥守军。稍事休整之后,李靖命令部队连夜开拔,直指定襄。

又有谁能想到,在这大雪纷飞、月黑风高的隆冬深夜里,大唐最精锐的一支铁骑居然会孤军深入,像一柄钢刀一样直直插向东突厥汗国的心脏?

头一个想不到的,就是颉利可汗。

此时此刻,颉利正在他那温暖如春的可汗大帐中烤火饮酒。尽管早已获悉唐朝出兵的消息,可颉利并不十分担心。

因为边境线上到处都有重兵布防,唐军北上的每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况且时值严冬,越往北天气越冷,唐军无论是行军作战还是后勤补给都将遭遇重重困难,要想在短时间内打到他的突厥王庭,无异于痴人说梦。此外,从最近得到的战报判断,唐朝各路大军进展都很缓慢,显然也是受制于天气因素,很可能要等到春天气候回暖,唐军才会发动大规模攻势。

所以,眼下怠利根本没有理由感到恐慌。

周遭万籁俱寂,除了帐外的巡逻兵踏雪而过的脚步声,天地间什么动静也没有。摇曳的烛光下,颉利醉意朦胧,睡眼惺忪。

然而,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还是响起来了。

就在颉利毫无防备的时刻突然响起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颉利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他马上就清醒了。

这不是梦。

这是让人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的现实——唐军杀来了。

唐军就像插上了翅膀的雄鹰一样,越过茫茫雪原从天而降了。

颉利一个箭步冲出大帐的时候,看见整座王庭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砍杀声和哀号声。颉利对着左右怒吼:“如果不是唐朝倾国而来,李靖何敢孤军至此?”

可是,不管唐军到底来了多少人马,此刻怠利都已无心恋战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字——逃!

当夜,颉利带着部众逃出王庭,一路上恍如惊弓之鸟,头也不回地朝着阴山方向没命狂奔。

此战唐军出奇制胜,一举攻占了定襄。

这是中国战争史上又一个长途奔袭、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大唐名将李靖在自己辉煌的军事生涯中又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捷报传至长安,李世民大喜过望。当年的渭水之耻一朝冰释。数月后,当李靖班师凯旋时,李世民曾当面称赞他说:“昔李陵提步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书名竹帛;卿以三千轻骑深入虏庭,克复定襄,威振北狄,古今所未有,足报往年渭水之役!”(《旧唐书·突厥传》)

中唐诗人卢纶有一首脍炙人口的《塞下曲》,正是定襄之战的生动写照。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定襄的陷落对于东突厥和颉利可汗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此役之败,使颉利不仅丢掉了王庭,更丢掉了突厥军民最后的一点士气和人心。

李靖没有让颉利喘息,又派出间谍离间颉利的君臣关系。这一年正月九日,颉利的心腹大臣康苏密带着一干亲信投奔了唐朝。

与康苏密一起回到长安的,还有流亡塞北多年的隋朝萧皇后以及她的孙子杨政道。

颉利绝对没有料到唐军会对定襄发动突袭。在逃往阴山的路上,他一定对此百思不解。

可他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另一支唐军居然又守候在他的逃亡路上。

这就是李世积。

按照李靖事先的战略部署,在他奔袭定襄的同时,另一支唐军主力李世积部也从云中(今山西大同市)出发,绕道进抵颉利逃往阴山山区的必经之路——白道(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北),在那里给颉利张开了一个口袋。

二月八日,当颉利逃至白道时,唐军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而李靖的追兵又迅速追至,对其形成了合围之势。突厥军队一日数惊,士气降到了最低点。但是突厥人毕竟骁勇善战,在扔下无数具尸体之后,残部硬是拥着颉利可汗杀开一条血路,仓惶逃进了阴山。

颉利一口气跑到了阴山以北的碛口(今内蒙古四子王旗西北),没有力气再往前跑,只好暂时在此设立牙帐。惊魂甫定,颉利急忙派遣心腹执失思力前往长安,向唐太宗李世民谢罪,愿意举国投降,并承诺由颉利可汗亲自入朝。

李世民很清楚,这只是颉利的缓兵之计,此时如果不乘胜将东突厥一举击溃,颉利就会逃亡漠北,日后也必定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于是李世民一边命鸿胪卿唐俭前去与颉利谈判,实际上是稳住他;一边密令李靖继续进兵,不让颉利有丝毫喘息之机。

李靖与李世积会师之后,立即召开军事会议,商讨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他们很快就得出了一致结论:“颉利虽然兵败,但残部仍有数万之众。如果他们穿越大漠,与漠北的铁勒九姓会合,到时路途遥远,又为大漠所阻,唐军势必无法深入追击。现在唐朝特使唐俭正在碛口与颉利谈判,突厥人肯定会放松警戒。如果我们出动一万名精锐骑兵,携带二十日口粮,从白道出发,奇袭突厥牙帐,必然可以生擒颉利。”

副帅张公谨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皇上已经下诏接受了突厥人的投降,特使唐俭仍在突厥大营中,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

李靖斩钉截铁地答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机不可失。当年韩信大破齐国,便是抓住了战机。如果能以此一战击破突厥,唐俭之辈何足惜哉?”

这就是名将之所以是名将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不但要比普通将领更有谋略、更有胆识、更有决断力,而且绝对要比普通将领更为冷酷无情。

在李靖看来,牺牲一颗唐俭的人头,换取对突战争的最终胜利,这绝对值得。

是日深夜,李靖率部先行,李世积随后跟进。大军进入阴山,遇到东突厥的殿后部队一千余帐,唐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悉数擒获。李靖命这些人当向导,大军继续向纵深挺进。

东突厥的丧钟已经敲响,可颉利可汗依旧没有听见。

他再次犯了麻痹轻敌的大错。

当唐朝特使唐俭一行来到碛口时,颉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他一阵窃喜,同时暗暗打定了主意——权且跟唐朝虚与委蛇,诈降称臣,伺机返回漠北,养精蓄锐,等到来年秋高马肥之时,再南下报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颉利的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

可令人遗憾的是,他这辈子再也没这机会了。此时,唐军前锋苏定方率领的二百轻骑,已经在大雾的掩护下悄悄逼近了突厥大营。

直到唐军摸到了距离颉利大帐只有七里地的时候,突厥哨兵才侦察到敌情,慌忙发出了警报。

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颉利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只好再一次脚底抹油,骑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匹千里马,带着骑兵一万余人继续向漠北逃亡。

李靖大军杀入突厥军营后,与其说是在进行一场战斗,不如说是在实施一次大规模屠宰。

因为颉利一溜,突厥部众彻底丧失斗志,人人争相逃命,只能任唐军宰割。

片刻之间,一万多颗突厥人的脑袋就被砍了下来,剩下的十几万男女全部投降。唐军擒获各种牲畜数十万头。同时,东突厥历任可汗的夫人、隋朝的义成公主也被斩于乱兵之中(按照突厥“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风俗,义成公主曾先后成为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父子四人的妻子,在东突厥整整生活了三十年),其子阿史那叠罗施被唐军俘虏。

特使唐俭趁乱逃出,捡了一条命。

就在李靖进攻突厥大营之际,李世积故伎重施,火速北进截断了颉利向北逃窜的退路。颉利麾下的几大酋长纷纷率部向李世积投降,唐军共俘获五万余人。

面对唐军给他布下的天罗地网,颉利可汗傻眼了。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数十万部众死的死、降的降;短短几天之间,他就从一个堂堂的可汗变成了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眼下甚至濒临灭亡的边缘。

流亡漠北、重整旗鼓已经变得不可能了,颉利现在唯一焦虑的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近乎绝望之下,颉利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他的叔父阿史那苏尼失。

苏尼失是启民可汗的弟弟,管辖部落五万家,牙帐位于灵州(今宁夏宁武市)西北。在颉利国势日衰、众叛亲离的这几年,苏尼失是少数忠于他的人之一。突利亡奔唐朝后,颉利就把小可汗的位子给了苏尼失,算是对他一腔忠诚的报答。此时此刻,颉利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他了。

思虑及此,颉利迅速掉转马头,带着少数亲兵往灵州方向奔去。

莽莽的黄尘中,颉利落荒而去的背影仿佛一只断翅的苍鹰,充满了孤独、恐惧和无望。

此次出征,唐朝大获全胜,斩杀突厥骑兵数万人,收降部众数十万人。北起阴山、南抵大漠的广袤土地,全部落入大唐帝国的掌控之中。

二月十八日,李靖大破东突厥的捷报传至长安,李世民感到无比地自豪和喜悦,当即下诏大赦天下。

经过四年的忍辱负重和养精蓄锐,唐帝国终于一举平定了东突厥,洗雪了当年的称臣之辱和渭水之耻。自北朝以来数百年间一直对中原王朝构成强大威胁的边患,至此也宣告终结。

贞观四年三月三日,大唐帝国迎来了历史性的一刻。

四方各部族的酋长和首领纷纷来到长安,齐集在太极宫前,共同向唐太宗李世民敬献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尊号——天可汗。

李世民说:“我为大唐天子,又下行可汗事乎!”(《资治通鉴》卷一九三)这一刻,文武百官和四夷君长皆山呼万岁。自此,唐太宗李世民对四夷君长颁发诏书时,一律自称“天可汗”。

一个彪炳千秋、光芒万丈的天可汗时代从此拉开序幕。

天可汗不仅是一种尊严和权力的象征,更是一种实质性的国际政治体系。这个体系的确立,意味着唐太宗李世民不仅是大唐皇帝,更成为四夷诸番共尊的万王之王;同时也意味着大唐帝国从此取得了国际联盟的首脑地位,不但是维护国际秩序的主导力量,也是处理国际争端的唯一仲裁者。

唐太宗以大唐天子身份“下行可汗事”,其成员国既保持原有的制度,又可以接受唐帝国任命,出任大唐官员。日本学者谷川道雄称其为“胡、汉二元体制”,陈寅恪先生称其为“胡、汉分治”,也有一些当代学者称之为“双轨政制”或“一国两制”。

唐朝的天可汗制度,可以视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具有国际性质的组织和制度。四夷诸番自愿结成联盟,共推大唐天子为联盟首脑,以唐帝国的国力和声威作为一种稳定国际秩序、维护国际和平的力量。在唐帝国的主导下,体系内全体成员有权利和义务对破坏和平的成员国实施制裁。唐帝国也有权力和义务保障各国的国家安全和国家利益,维护各国独立,仲裁国际争端。各成员国必须绝对服从天可汗;各国嗣君即位,必由天可汗下诏册封;各国军队必须统一接受天可汗的征调,可以联合起来,对破坏和平的成员国发动制裁性的战争,必要时也要接受征调到中国平叛。

在这种以天可汗为中心的国际秩序和战略格局之下,唐帝国可以利用各成员国之间的相互制衡维护自身的国家安全,从而最大程度地减少防务开支和战争成本;而广大的成员国则能享有一种和平共处的国际环境,尤其对于那些弱小的国家而言,更能在相当程度上避免受到强大邻国的侵略。所以,这种天可汗体系既有现代国际安全组织的性质,又有类似于今天联合国的作用。

如果没有一种强大的国力为依托、没有一个强盛的文明为背景,唐太宗李世民绝不可能成为号令四方的天下共主,而大唐帝国也绝不可能在公元7世纪初就创造出如此震撼人心的历史功绩。

后世史家对此也做出了很高的评价:“唐之德大矣!际天所覆,悉臣而属之;薄海内外,无不州县,遂尊天子曰‘天可汗’。三王以来,未有以过之。至荒区君长,待唐玺纛乃能国;一为不宾,随辄夷缚……”(《新唐书·北狄列传》)

颉利狼狈投奔苏尼失之后,虽然已经是一个输得精光的赌徒,可他心里依旧残存着一丝翻本的希望。

因为苏尼失麾下仍有五万帐的部众,其中作战部队绝对不少于五万人。此外,另一个心腹将领阿史那思结麾下也还有四万铁骑。

颉利想,凭着这些筹码,自己完全有可能东山再起。

然而,无情的现实很快就粉碎了颉利残存的希望——三月五日,东突厥最后一支劲旅阿史那思结率部投降了唐朝。

消息传来,颉利目瞪口呆,如遭电击。

在这种树倒猢狲散的时刻,颉利心里顿时产生了一个更大的怀疑和恐惧——苏尼失会不会把自己卖了?

东突厥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的人都降了,他苏尼失能忠贞不渝,誓与可汗共存亡吗?

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在此刻怠利看来,眼下整个东突厥已经没有一个人值得他信任了。与其坐在这里束手就擒,还不如继续逃亡,投奔吐谷浑。

现在任何异族人都比本族人更让颉利感到放心。

就在颉利准备再度逃亡的同时,唐大同道行军总管李道宗的军队已经向苏尼失的大营迅速逼近。李道宗还先行遣使警告苏尼失,让他即刻逮捕颉利,向唐朝投降。

疑心满腹怠利嗅出了危险的气息,随即不辞而别,带着几个亲信连夜出逃,进入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中,抄小路往吐谷浑方向狂奔。

接到李道宗的信后,苏尼失大为忧惧。尽管他很不情愿背叛颉利,可眼下的东突厥就快死翘翘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假如不按李道宗说的办,他苏尼失只能陪着颉利一块完蛋。

现在颉利从他的眼皮底下溜了,唐军一定会认为是他故意放跑的,这份罪责他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思虑及此,苏尼失不得不痛下决心,火速派人进入山区追捕,最后硬是把颉利给抓了回来。

贞观四年三月十五日,唐大同道副总管张宝相率部进抵苏尼失大营,苏尼失连忙把五花大绑怠利交了出去,随后率麾下的五万帐全部降唐。

至此,“漠南之地遂空”,唐朝平定东突厥的战争终于画上圆满的句号。

东突厥亡国后,其残余部众一部分归降薛延陀,一部分投奔西突厥,另有十万余人归附唐朝。太宗李世民在广泛听取群臣的意见后,采纳了中书令温彦博“全其部落,顺其土俗,授以生业,教之礼义”的意见,将突厥降众安置于东起幽州、西至灵州的各个州县内,希望以中华礼仪之邦的文明力量,逐步将其同化。

原东突厥的疆域,颉利辖境被分置为六个州,设立定襄都督府与云中都督府;突利辖境分置为顺、佑、化、长四州。

颉利被擒至长安后,李世民先是把他的家人和他一起软禁在太仆寺。颉利终日抑郁寡欢,与家人悲歌而泣。李世民遂安排他出任虢州刺史,因为其地“多獐鹿”,可以让他纵情打猎。但颉利辞谢,李世民只好授予他右卫大将军之职,并赐以田宅。

对于一个自即位之后便屡屡侵犯唐朝的亡国之君来说,李世民的做法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贞观八年(公元634年),颉利在无尽的悔恨和哀伤中郁郁而终。李世民命其族人以突厥礼仪葬之,赠其“归义王”,谥号“荒”。

对于东突厥的突利小可汗及一干降将,李世民更是展示出了一个天可汗的非凡气度和博大胸襟。他说:“凡有功于我者,必不能忘;有恶于我者,终亦不记!”(《旧唐书·突厥传》)

突利先是被封为北平郡王、右卫大将军,后又出任顺州都督;苏尼失封怀德郡王;阿史那思摩封怀化郡王、右武侯大将军,后出任北开州都督,统领颉利旧部。其他突厥降将官居五品以上者共有一百余人,占朝廷高阶官员的一半;原东突厥的贵族政要进入长安定居的将近一万家。

【高原之战:平定吐谷浑】

在唐朝与西域诸国之间,有一条地形狭长的交通要道,称为河西走廊。从长安往西北方向出发,经过河西走廊,出玉门关,可到达西域;再穿过西域,可直抵中亚、西亚诸国,甚至远抵欧洲大陆。

这条贯穿欧亚大陆的重要交通线和贸易通道,就是着名的“丝绸之路”。

而吐谷浑汗国就位于河西走廊的南侧,扼守着丝绸之路的咽喉。

很显然,吐谷浑与唐朝的双边关系如果良好,就能保障这条贸易生命线的安全与畅通。

不过可惜的是,从李世民上台执政起,双方的关系就一直显得不太良好。尽管太宗李世民努力与其建立睦邻友好关系,可吐谷浑却屡屡入寇河西走廊,严重威胁着唐朝边境与丝绸之路的安全。

吐谷浑是鲜卑族慕容部的一支,西晋末年从东北的白山黑水迁徙至水草丰沃的青海、甘肃一带,“有地数千里”。6世纪中叶,其王慕容夸吕自立为可汗,建都伏俟城(今青海湖西岸布哈河河口)。隋末唐初,慕容伏允在位,曾一度被隋炀帝杨广击败,逃奔党项。大业末年,趁中原战乱之际,慕容伏允收复失地,重建其国。其长子慕容顺曾入隋为人质,唐朝建立之后,高祖李渊以送还慕容顺为条件,与吐谷浑相约共击河西李轨。平定李轨后,李渊履约将慕容顺遣送回国。

贞观初年,慕容伏允年事已高,遂将朝政大权委于宰相天柱王,对其言听计从。天柱王是一个鹰派人物,倾向于对外扩张。在他的影响下,吐谷浑采取了阳奉阴违的做法,表面上经常遣使朝贡,背地里又频频入侵唐朝的西北边境,曾先后纵兵大掠兰州、鄯州(今青海乐都县)、廓州(今青海化隆县西)等地。

贞观八年(公元634年)五月,吐谷浑又一次故伎重演,一边“遣使入贡”,一边又“大掠鄯州而去”(《资治通鉴》卷一九四)。唐太宗李世民终于忍无可忍,遣使对慕容伏允大加责备,并命他亲自到长安朝见。

慕容伏允谎称有病,拒绝入朝;同时又为其子尊王请婚,要求迎娶唐朝公主。

吐谷浑的这种做法看上去好像颇为自相矛盾,不可理喻,其实也不难理解——他们这么做,无非是一方面想多劫掠一些财帛,捞一些实惠,一方面又不想与唐朝彻底决裂,怕唐朝大动干戈,所以才会屡屡玩这种既当强盗又抛媚眼的不入流把戏。

吐谷浑自以为高明,其实是在玩火。

而玩火者必自焚。

这是千古不易的真理。

李世民对吐谷浑的求婚做出了非常明确的答复——要娶唐朝公主可以,但是尊王必须亲自到长安迎娶。

慕容伏允再次当起了缩头乌龟,不但没有让他儿子入朝,而且再度纵兵入寇,甚至扣押了出使吐谷浑的唐朝使臣赵德楷。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李世民一再容忍,连续派遣十批使者与吐谷浑交涉,但是毫无结果,慕容伏允置若罔闻。李世民又亲自对吐谷浑的使者“谕以祸福”,但冥顽不灵的慕容伏允“终无悛心”。(《资治通鉴》卷一九四)

李世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虽然天可汗这种国际政治体系的性质决定了李世民必须把忍耐的尺度放到最宽,必须尽量采用政治斡旋的手段解决国际争端,但是,忍耐绝不意味着纵容,政治斡旋更不意味着放弃武力征服。

就在李世民考虑对吐谷浑用兵的同时,鄯州刺史李玄运也上了一道奏疏:“吐谷浑有非常优良的马匹,这些马都放牧于青海湖一带,如果我们派出一支轻骑兵进行突袭,必能夺取他们的良马。”

吐谷浑的良马就是着名的青海骢。这是原产于波斯的良种马,极为健硕,耐力超常,据说可以日行千里。由于吐谷浑地处青藏高原,水草丰富,很适宜放养这种波斯马,因此吐谷浑大量引进,将其放牧于青海湖一带,并且迅速繁衍。吐谷浑骑兵就是凭借这种优良的青海骢,才得以快速出击,在对唐朝的侵掠和作战中占据了充分的速度优势,所以攻击河西走廊屡屡得手。如果唐朝能夺取这些马匹,不但是给吐谷浑一次严厉教训,而且具有十分突出的战略意义。

贞观八年六月,天可汗终于出手了。

李世民命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率唐朝边境守军及契苾、党项等外族军队,组成一支多国联军,对吐谷浑发动了一次闪电战。段志玄出征后,迅速击溃了吐谷浑的边境部队,并向纵深追击了八百余里。然而,深入吐谷浑的国境后,段志玄却担心粮草不继而下令撤兵。

唐军的第一次西征就这样无功而返。

此次出征的结果让李世民很不满意。

看来,要想彻底平定吐谷浑,段志玄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么,满朝文武中谁最合适呢?

答案只有一个——李靖。

在李世民看来,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出任远征军的统帅。可问题在于,此时的李靖已经是一个六十四岁的老人,而且身患足疾,前不久刚刚因病辞去右仆射之职,李世民还特意赐给他一把灵寿杖。这么一个年过花甲、连行走都要借助拐杖的老人,愿意承担这项重任吗?

李靖得知天子有意让他出征后,当即找到房玄龄,让他向皇帝转告:“靖虽年老,固堪一行!”(《旧唐书·李靖传》)

李世民龙颜大悦。

不出所料,李靖这把宝刀果然未老。

贞观八年十二月,李世民命李靖为远征军最高统帅,李道宗与侯君集为副统帅,率契毖何力、执失思力、薛万均、薛万彻等人,下辖唐军和东突厥、铁勒、契苾等骑兵部队,组成六大兵团,以雷霆万钧之势,对桀骜不驯的吐谷浑发起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

为了抵御唐朝的远征大军,吐谷浑积极施展外交手段,先后把南部的党项族人和洮州(今甘肃临潭县)的羌族人从唐朝阵营中拉拢了过去。党项人和羌人在这种时候背叛唐朝,无疑是在给吐谷浑当陪葬。

贞观九年(公元635年)三月,高甑生部率先对洮州羌发起进攻,很快就将其击溃。闰四月八日,李道宗部进抵库山(今青海湟源县南),大败吐谷浑的前锋部队,首战告捷。

面对来势汹汹的唐朝大军,慕容伏允感到了一阵莫大的恐惧。这个在位时间长达三十九年的可汗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将是一生中最危险的一场战争。

慕容伏允很清楚,以吐谷浑的国力和兵力,绝对不可能与强大的唐军抗衡,如果硬着头皮与其正面对决,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字——拖。

具体的战略就是:首先,大幅度向吐谷浑西部的山区和沙碛地带后撤,保存实力,避敌锋芒;其次,利用吐谷浑国境的广袤和纵深拖长唐军的战线,让唐军在寻找对手主力的过程中疲于奔命,使其行军作战和后勤补给同时陷入困境;最后,凭借高原地区恶劣的自然环境挫尽唐军的锐气,再利用各种复杂地形进行阻击,并从各个方向出动小股部队进行袭扰,不断消耗其有生力量,最终拖垮唐军。

打不赢你,难道我还拖不死你?

李靖的主力部队刚刚抵达鄯州(今青海乐都县),慕容伏允就丢弃了他的王庭伏俟城,带着军队一撤两千里,轻装进入了沙碛地带(今青海柴达木盆地)。

临走之前,慕容伏允下了一道命令,把青海湖沿岸的广袤草场全部焚毁,给唐军留下了千里赤地和一片焦土。

这是一记狠招。

他想把唐军的战马活活饿死。

要想进行远距离作战,马匹没有草料是万万不行的。李靖得到这个不利消息后,立即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对策。以副统帅李道宗为首的多数将领认为:“马无草,疲瘦,未可深入。”(《资治通鉴》卷一九四)

侯君集立即反驳。他说:“吐谷浑才打了一场败仗就鼠逃鸟散,连侦察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他们士气低落,无心恋战。眼下他们君臣离心,收拾他们易如反掌。若不把握战机,必然后悔不及!”

侯君集的看法与李靖不谋而合。

李靖知道,慕容伏允之所以弃城而逃,就是因为他非常了解李靖的打法,担心李靖又给他来一招长途奔袭,擒贼先擒王,使他重蹈东突厥颉利可汗的覆辙,所以才第一时间远避沙碛,企图一方面自我保全,一方面又拉长唐军的战线,最后伺机将唐军各个击破。

对于慕容伏允这种自作聪明的打法,李靖不禁冷笑。

针对敌方的图谋,李靖制订了一个“兵分两路、迂回包抄、大举扫荡”的宏大战略——北路由他亲自指挥,率领李大亮的部队和薛万均、薛万彻的部队,沿青海湖南岸由北向南作战,扫荡盘踞在大非川(今青海共和县西南切吉平原)一带的吐谷浑主力;南路由侯君集、李道宗两路部队组成,直插吐谷浑的大后方,进攻黄河源头的吐谷浑各部落据点,最后在大非川与李靖的部队会师,完成南北夹击、包抄合围之势,全歼吐谷浑军队的所有主力。

伏允啊伏允,你以为我李靖纵横天下数十载,靠的就是一招直捣王庭、猛虎掏心吗?

笑话,真是笑话!

你想拉长我的战线,把我一步步拖垮,再把我一块块吃掉是吧?

行,我成全你!

就让你伏允好好瞧一瞧,看看我李靖除了打擒贼先擒王的奇袭战之外,怎么打一场硬碰硬的歼灭战!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艰苦卓绝的远征。

按照李靖的战略部署,唐朝的两路大军必须在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地区——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深入吐谷浑国境数千里,克服种种恶劣的自然条件,穿越复杂而陌生的地形,在缺乏粮草、补给和后援的情况下,进行远距离作战和大尺度迂回,追踪吐谷浑的主力并与其决战,其艰难和危险的程度可想而知。

这对于所有出征的将士——上至六十四岁的统帅李靖,下至每一个普通士兵来说,都是一场勇气、耐力和意志力的考验。

他们能经受住这样的考验吗?

由李靖率领的北线兵团,首先在曼头山(今青海湖南岸日月山)打响了第一战。

闰四月二十三日,李靖的部将薛孤儿带着一支轻骑兵,在曼头山与吐谷浑的军队遭遇。由于唐军是主动求战,而吐谷浑军是被动应战,所以双方的士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唐军骑兵发起冲锋后,很快就将吐谷浑军击溃,不但斩杀了这支军队的首领——吐谷浑的一个亲王,而且缴获了大量的牛羊。

获得这些战利品后,唐军的士气更为高昂,而且更重要的是军粮也有了保障。

这就叫以战养战。

对于任何一支深入敌境、补给匮乏的军队而言,这四个字都是克敌制胜的不二法门。

曼头山战役后,李靖率部继续向纵深挺进,又在牛心堆(今青海湖南岸)打了一场胜仗。

闰四月二十八日,大军迅速推进到赤水原(曼头山西)。

在这里,唐军遭遇了自出征吐谷浑以来最危险的一场战斗。

因为连连败北,吐谷浑军队不甘心失败,于是在这里集结了一支重兵,给唐军设下了一个伏击圈。

唐军前锋薛万均、薛万彻部一进入赤水原,吐谷浑军队立即发起异常猛烈的进攻。薛氏兄弟率领麾下骑兵左冲右突,可漫山遍野都是敌军,根本无法杀出重围。一番鏖战后,兄弟二人身中多处枪伤,坐骑也被砍倒,只好下马作战。敌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唐军伤亡惨重,战死者超过了三分之二,眼看就将全军覆没。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左领军将军契毖何力奉李靖之命率援军赶到。他亲率数百骑突入重围,竭力反击。兵锋所过之处,敌军望风披靡,战场形势迅速逆转。最后唐军反败为胜,大破吐谷浑军队,俘虏其南昌王慕容秀俊,并再次缴获各种牲畜数万头。

其后,李靖的北线部队长驱直入,连战连捷:李大亮部在蜀浑山(今青海天峻县西部山区)击败吐谷浑军,俘虏了二十个亲王,获杂畜五万头;薛万均、薛万彻部在赤海(今青海茶卡盐湖)大破吐谷浑宰相天柱王率领的主力部队,缴获各种牲畜二十万头;稍后,执失思力又在居茹川(茶卡盐湖附近山川)击退了吐谷浑军队的反击。

北线部队在李靖的指挥下,以所向披靡之势横扫青海湖南岸,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盘踞在这一带的吐谷浑主力全部歼灭。

李靖不愧为千古名将。

接下来,我们来看看南线的战况。

在南路,侯君集和李道宗部队遭遇了比北路更大的困难。因为南面都是高海拔地区,平均海拔起码要比青海湖沿岸高出1000米以上。将士们不但要克服严重的高原反应,而且所经之地荒无人烟,粮草和补给都供应不上,甚至连“以战养战”都不太可能。

南线部队面临的第一道障碍,名叫“汉哭山”(今青海鄂拉山)。

这座山为什么叫这个奇怪的名字,史书无载。但是依常理判断,这个相当不吉利的名字不可能是汉人自己取的,很可能是从前的汉人经过这座山时,经常会出现剧烈的高原反应,所以吐谷浑人才会以此命名,说这是一座让汉人哭泣的大山。

但是跟后面要遭遇的困难比起来,汉哭山根本算不上什么。

当唐军翻过此山,穿越破逻真谷(鄂拉山口)后,更为严峻的考验就来了。

南线部队此次远征的目标是分布在黄河源头的吐谷浑各部落,而从鄂拉山口到目的地之间,是绵延数千里的不毛之地和雪域冰川。唐军经过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阴历五月,在汉地早已是骄阳似火、热浪逼人,可这里却依然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侯君集和李道宗部队整整跋涉了两千里,不但一头牛羊都找不到,而且连人马的饮用水也无从寻觅。将士们只好“人吃冰、马啖雪”(《资治通鉴》卷一九四),克服了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辛苦总是有回报的。

南线部队进抵乌海(今苦海,位于鄂拉山口西南)时,终于发现了一支吐谷浑的大股部队,其首领是吐谷浑的亲王梁屈葱。

好些日子没打过仗的唐军将士顿时大为兴奋,于是人人奋勇争先。经过一番激烈厮杀,吐谷浑军大败,梁屈葱被唐军俘虏。

不言而喻,南线部队同时也缴获了大量牲畜。

获得充分的补给之后,唐军开始长驱直入,从星宿川(今黄河源头的星宿海)一路打到柏海(今青海鄂陵湖和扎陵湖),连战连捷,彻底摧毁了吐谷浑在黄河源头一带的军事力量。

最后,南线部队胜利班师,与李靖部队会师于大非川。

此次远征,两路大军历尽千难万险,奔袭数千里,大小几十战,终于将吐谷浑军队的有生力量歼灭殆尽,完全实现了李靖预期的战略目标。

就算放在几千年的中国战争史上,这战都堪称难得一见的大手笔。

然而,慕容伏允仍然在逃。

没有把他彻底摆平,这场战争就谈不上完美。

此时,慕容伏允已经穿过柴达木盆地的戈壁荒漠,越过阿尔金山脉,一口气逃到了塔克拉玛干沙漠东南部的且末城(今新疆且末县)。

这里是吐谷浑国境的最西端。经过一个多月连续作战的唐军将士,还有没有勇气和力量进行数千里的追击?

有。稍事休整之后,李靖就发出了一道新的命令——追!

慕容伏允万万没有料到:唐军说来就来了。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撒丫子跑吧!

于是伏允就跑,埋着脑袋继续跑,沿着突伦川(又称图伦碛,今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一直向西跑。

只是在跑路的过程中慕容伏允百思不得其解——唐军难道是铁打的?为什么如此辽阔的高原冰川非但拖不死他们,反倒被他们轻而易举地征服了?

慕容伏允逃进突伦川后,想想自己的国家好像也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了,要保住老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投奔于阗。

留得这把老骨头在,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像当年从隋帝国手中夺回失去的江山一样,慕容伏允想。

遗憾的是,这一次,伏允他老人家再也没机会了。

唐军前锋将领契毖何力一听说慕容伏允逃进了突伦川,马上要领兵再追。薛万均担心像上次那样遭遇伏击,坚决不同意。契毖何力瞪着眼说:“那老家伙现在没有城郭了,只能随水草迁徙,如果不趁他们聚居在此地时发兵袭取,一旦四散逃去,就没机会端他们的老巢了。”

话一说完,契毖何力也不管薛万均同不同意,自己挑了一千精锐骑兵,鞭子一甩就直奔突伦川而去。薛万均无奈,只好随后跟进。

时值盛夏,沙漠地带又严重缺水,被热辣辣的太阳暴晒几个时辰后,唐军将士个个嘴唇干裂,头晕目眩。最后没办法,只能杀了心爱的战马,生饮其血。

就是靠着这种坚毅顽强的精神,这群不怕死的硬汉终于进入了突伦川。

唐军再一次从天而降,慕容伏允的残余部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也没心思打仗了,个个抱头鼠窜,争相逃命。唐军轻而易举地砍下了数千颗首级,同时俘获牲畜二十余万头,并生擒了伏允的妻子和儿子。

慕容伏允跑得快,没被唐军逮着。可是在沙漠里跑了十来天,最后的一千多名骑兵几乎都跑光了。剩下的几个亲兵蓦然发现,再跟着这个国破家亡的老头混下去实在是没前途,索性一刀把他砍了,提着脑袋投降了唐军。

吐谷浑之战至此取得圆满胜利。

贞观九年五月十八日,李靖向朝廷呈上了捷报。

慕容伏允败亡后,唐朝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处置吐谷浑这个国家。

选择有两个:第一,把它从这个世界上抹掉,在其地建立羁縻州府;第二,扶植一个亲唐政权,让它在唐帝国的西大门站岗,防范并制约西域诸国。

很显然,后者比前者更节约成本,更高明,并且在道义上显得更为堂皇。

好在吐谷浑国内也不全是鹰派,有一个重要人物就是比较典型的亲唐派。

他就是慕容伏允的长子慕容顺。

此人久居汉地,对中原王朝有亲近之感;而且由于从小就出国当人质,太子之位被弟弟夺去,所以“意常怏怏”(《资治通鉴》卷一九四),回国后自然就成了一个“持不同政见者”。而自古以来,这种前朝政坛的“非主流”往往最适合充当新政权的领导人。

就在吐谷浑军队连连败北之际,慕容顺就意识到自己咸鱼翻身的机会来了,于是“顺因众心”,把一直独揽朝政的宰相天柱王斩了,顺势夺回了政权。慕容伏允一死,慕容顺便自然而然地“举国请降”,归附了唐朝。

贞观九年五月二十一日,李世民下诏,特准吐谷浑复国,册封慕容顺为吐谷浑第十八任可汗,兼大唐的平西郡王。此外,李世民还命凉州都督李大亮率部留驻吐谷浑,以防慕容顺镇不住人心。

吐谷浑平定后,丝绸之路上的驼铃声又像往常一样热闹起来了。

然而,表面的繁荣之下却隐藏着新的危机和隐患。

在吐谷浑西边,有一块地方始终令李世民放心不下。

那就是西域。

【日月照霜雪:征服高昌】

西域是一个统称,泛指今天的青海、新疆以及中亚的东部地区,涵盖的范围十分广阔。在西域之内,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和部族,诸如西突厥、吐谷浑、党项、高昌、焉耆、龟兹、疏勒、于阗、罽宾、康国等,其中势力最为强大,唯一能与唐帝国抗衡的国家,无疑就是西突厥。

突厥是南北朝晚叶继匈奴和柔然之后崛起的一个游牧民族,隋文帝开皇三年(公元583年),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此后东突厥日益强盛,而西突厥则日渐衰弱。到了隋大业年间,也就是射匮可汗执政时代,西突厥的国力逐渐恢复,开始攻城略地,开疆拓土。唐武德初年,射匮可汗卒,其弟统叶护可汗继位。

统叶护是一代雄主,史称其“勇而有谋,善攻战”。他上台之后,进一步加大了对外扩张的力度,“北并铁勒,西拒波斯,南接罽宾,悉归之。控弦数十万,霸有西域!”(《旧唐书·突厥传》)

到唐太宗李世民即位的时候,整个西域的控制权已经牢牢掌握在西突厥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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