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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党崛起】

武三思一死,失去靠山的宗楚客、纪处讷等人纷纷向皇后韦氏靠拢,迅速缔结了一个以韦后为核心的“后党”。1秒jí驻:щщщ.ъāńzんù11.còм

李重俊政变后,中宗李显采取了严厉的打击政策,命司法部门大力搜罗太子余党,大有“宁可错杀三千,不使一人漏网”之势。后党意识到这是一个铲除异己的良机,立刻把矛头对准了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

在安乐公主、宗楚客的授意下,侍御史冉祖雍等人随即对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发出弹劾,指控他们是李重俊同党,应该逮捕归案。李显看到奏疏后,二话不说,即命吏部侍郎兼御史中丞萧至忠立案审查。

一接到指控马上就走司法程序,这分明是一副法不容情的姿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之所以摆出这种姿态,无非是在暗示司法部门——一切秉公办理,不必忌讳他们的皇亲身份!

朝臣们不禁替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捏了一把汗。接下来,他们将会遭遇怎样的命运,关键就要看主审官萧至忠了。准确地说,是要看萧至忠的政治立场。

不过大多数朝臣对此并不乐观。因为一直以来,萧至忠都是武三思的人。神龙之初,萧至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吏部员外郎,随后因为依附武三思,便在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里青云直上,爬至吏部侍郎兼御史中丞的高位。虽说现在武三思死了,但武氏一党基本上都投靠了韦后,人们相信这个萧至忠肯定也已经变成后党了,否则皇帝李显凭什么挑他当主审官?

因此,很多人都悲观地认为——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这回八成是死定了!

然而,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意外。

萧至忠非但没有依照皇帝的旨意去搜罗李旦和太平公主谋反的证据,反而跑去做皇帝的思想工作,拼命替李旦和太平公主说话,说到动情处甚至声泪俱下:“陛下富有四海,竟然容不下一弟一妹,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罗织陷害吗?当年相王身为皇储时,曾一再向则天皇后请求,愿将天下让给陛下,为此数日饮食不进,此事海内共知,奈何如今却要以冉祖雍的一句话而猜忌他?”

李显懵了。

他顿时感觉眼前的情景有些荒诞。原本以为钦点萧至忠为主审官,应该能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没想到却自摆了一回乌龙。

那么,萧至忠为什么会悄然改变他的政治立场呢?

李显百思不得其解。

实际上,萧至忠并未改变立场。他确实已经投靠了韦后,但这不等于他一定要以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为敌。

说白了,他之所以替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说话,并非出于政治立场,更非出于道德良知,而纯粹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在他看来,大权独揽的武三思一死,朝中的政局就变得扑朔迷离了。韦后这个格局狭小,轻浅浮躁的女人能否斗得过器识深远,机智沉稳的太平公主?能否迅速填补武三思留下的权力真空,并且稳定地、持久地掌控朝政?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所以,在形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萧至忠绝不愿像宗楚客和纪处讷那样,把宝全押在韦后那一头。他宁可暂时采取骑墙态度,两边都不得罪,静观事态发展。他相信,等尘埃落定之后,再选择自己的政治队列也为时不晚。

后来的事实证明,萧至忠的这种骑墙态度确实很明智。几年后韦氏一党垮台,睿宗李旦即位,太平公主用事,他被贬出朝廷,外放为地方刺史。但他凭借此次替李旦和太平公主开脱的功劳,轻而易举地攀上了太平公主,旋即回朝担任刑部尚书,不久又复任中书令,一度成为帝国政坛的不倒翁,并且被太平公主视为心腹股肱,让很多人艳羡不已。只是萧至忠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太平公主居然那么快就被她的侄子李隆基给收拾了。而萧至忠作为太平公主的死党,最终也没能逃过身首异处的可悲下场。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就在萧至忠极力替李旦和太平公主开脱的同时,右补阙吴兢(《贞观政要》的作者)也上疏说:“自古以来,因委任异姓,猜忌骨肉而导致国破家亡者不知有多少,陛下岂可不鉴察?如今,陛边的宗室至亲已经所剩无几,且登基不久,便有一子因故贬窜,一子弄兵被诛,惟余一弟朝夕侍奉左右,陛下不可不慎啊!”

李显顿时产生了莫大的迟疑。

问题倒不是萧、吴二人的劝谏果真唤醒了李显的骨肉之情,而是他们的话提醒了他——李旦和太平绝非一般人。他们所拥有的身份、地位、资历、功勋、声望,放眼当今天下,几无一人能及。不要说满朝文武和王公大臣,就是他李显本人在这些方面也比不上这两个弟弟妹妹。

这些年来,太平公主利用她特殊的地位,卓着的声望和雄厚的财力,已经在朝中建立了一个庞大的人脉关系网,谁也说不清哪个朝臣曾受过她的提携,或者得到过她的什么好处。正因为此,李显才会一不留神就钦点了一个极力替嫌疑人说话的主审官,闹出一个自摆乌龙的笑话。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萧至忠曾经受过太平公主的恩惠,但是起码有一点可以肯定——萧至忠对这个神通广大的女人心存忌惮。

基于上述理由,李显不得不重新考虑,倘若执意对李旦和太平公主下手,会不会激起难以意料的变故?他们会不会像太子李重俊那样,跟他李显拼一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李显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而且,还有一个促使李显重新考虑的因素就是——指控李旦和太平公主参与政变的理由本来就很难成立。

众所周知,李旦和太平公主是拥立李显复位的功臣,神龙政变后,他们的政治待遇和威望都已达至人臣顶点,若说他们参与李重俊政变,那他们的动机是什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就算政变成功了,他们也不过是再当一回功臣而已,不可能得到比现在更大的利益;而一旦失败,他们便会丧失所有。在这样的利弊权衡之下,他们还会参与李重俊的政变吗?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若要强行将他们定罪,不仅不能让满朝文武和天下人信服,而且还有可能迫使他们铤而走险,拔刀相向。倘若真的逼得他们动手,那后果绝不会像李重俊政变那么简单,而极有可能是第二次神龙政变。

想到这里,李显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罢了罢了,还是谁也别玩火,大家相安无事的好。

随后,李显马上作出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撤销了对李旦和太平公主的指控,宣布从此不再追究此事。

没能扳倒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韦后一党很不甘心。不过他们其实也很清楚,以他们目前的实力而言,要想把这两个功高望重的帝国大佬一举置于死地,似乎还欠些火候。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壮大实力。

为此,他们随即把矛头转向了时任右仆射兼中书令的魏元忠。

只有除掉此人,韦后一党才能彻底把持帝国的权力中枢。

魏元忠位居百官之首,按理说权力应该很大,可实际情况却远非如此。自从回朝复相的那天起,魏元忠就一直受到武三思一党的打压,表面上贵为首席宰相,实则根本无力制约武氏一党,以致朝野上下的正直之士都对他颇为失望,认为他尸位素餐,不堪为百官表率。河南的一个低级官吏甚至专门写信骂他,并历数当今朝政十大阙失,说他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魏元忠一边受到武党的打压,一边又被士人们在背后戳脊梁骨,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内心大为郁闷。直到李重俊政变爆发,武三思被杀,他才有了一种重见天日之感。

但是,这场政变也给魏元忠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因为他儿子死了。

李重俊发动政变时,魏元忠之子、太仆少卿魏升遭到胁迫,无端卷入其中,事后又被乱兵所杀,不仅死得稀里糊涂,而且还背上了一个“勾结逆党”的罪名。魏元忠悲愤难当,于是四处扬言:“元凶首恶已死,现在就算把我拿到油锅里炸了,我也死而无憾,只可惜太子英年早逝,死得太不值得!”

魏元忠这句话,既是在为太子鸣冤,又是在替自己的儿子叫屈,显然是“大逆不道”之言。中宗念在魏元忠是三朝元老,而且又是自己的东宫旧属,所以不予追究。然而,后党骨干宗楚客、纪处讷等人却死死抓住魏升参与政变的把柄,指控魏元忠与太子通谋,奏请中宗“夷其三族”。当然,李显马上否决了宗楚客等人的奏议。

虽然有皇帝保他,可魏元忠还是强烈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为了让自己的“三族”数百口人免遭灭顶之灾,魏元忠不得不主动递交了辞呈。

李显知道魏元忠老了,再把他留在朝中也没多大意义,所以没有挽留他,而是让他以特进(正二品散官)的官职致仕,并保留每月初一、十五两次进宫朝见的权利,算是给了他相当高的离休待遇。

首席宰相魏元忠一倒,后党的势力立刻崛起。

太子政变后不过两个月,宗楚客、纪处讷便同时拜相,进入了帝国的权力中枢。

由于担心魏元忠卷土重来,宗楚客等人随后一再上奏中宗,一意要置魏元忠于死地。

率先出招的是刚刚被宗楚客提拔为御史中丞的姚廷筠。他在奏疏中说:“想当年,侯君集虽然是开国元勋,可当他谋反的时候,太宗向群臣求情想饶他不死,群臣坚决不同意,太宗也只好含泪将他处斩;其后房遗爱、薛万彻、齐王李佑等人叛乱,虽是至亲,皆依国法处分。元忠功勋不及君集,身份不属国戚,儿子名列叛党,自该满门抄斩,把家宅夷为池沼!陛下仁慈,难免受其迷惑,故一再掩饰他的罪过。臣今日不惜触犯龙麟,忤逆圣意,实在是因为此事关系到社稷大业!”

姚廷筠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节,大义凛然,李显无力反驳,只好退了一步,命大理寺收押魏元忠,随后贬为渠州(今四川渠县)司马。

紧接着,已升任给事中的冉祖雍再度发飙,上奏说:“魏元忠既然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就不应该授予他渠州司马的官职。”与此同时,同为后党成员的侍中杨再思和中书令李峤也随声附和,要求严惩魏元忠。

李显忍无可忍,终于发火:“元忠为国效力多年,朕才特意赦免他,诏书已经发布,岂能一改再改?更何况,裁决之权理应在朕的手中,你们上奏个没完,是不是成心为难朕?”杨再思等人从来没看过皇帝发怒,顿时大为惶恐,一再磕头谢罪。

然而,魏元忠一日不死,宗楚客便一日不肯善罢甘休。不久,他再次授意监察御史袁守一上疏:“重俊是陛下的儿子,尚且加以罪刑昭明国法;元忠既非元勋亦非国戚,岂能单独逃脱法网?”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李显的痛处。

他不得不再退一步,把魏元忠贬为务川(今贵州沿河县)县尉。

尽管一退再退,可李显的底线也非常明确——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魏元忠一条命。

宗楚客仍不死心,命令袁守一再奏:“则天太后当年卧病上阳宫,狄仁杰请求由陛下监国,可魏元忠却上密奏反对,这证明魏元忠心怀逆谋,为时已久,请将他处以极刑!”

李显没好气地说:“依朕看来,人臣事主,必须一心,岂有主上小疾,就马上请太子主持政务?这是狄仁杰想讨好我,不见得魏元忠有错,你袁守一怎么可以借以前的事情陷害他?”

就这样,中宗李显再次把诛杀魏元忠的声浪压了下去。

可是,魏元忠最后还是死了。

因为他已经年迈体衰,再也经不起这种一贬再贬的折腾了。魏元忠没有走完他的贬谪之路,而是中途死在了涪陵(今重庆涪陵区)。

目睹老臣魏元忠的凄凉结局,正直的朝臣无不感到义愤填膺。

然而,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因为,韦后一党的强势崛起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

【韦后的政治模仿秀】

景龙二年(公元708年)春天,桃红柳绿,百花盛开,繁华的长安就像一位富丽雍容的贵妇一样在世人面前展现出娇美灿烂的容颜。在这样一个万象更新,生机盎然的季节里,大唐帝国的皇后韦氏感觉自己的人生仿佛也迎来了第二次青春。

是的,尽管她已人到中年,但是谁规定“青春”只能用生理年龄界定,而不能用心理状态衡量呢?谁说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就不可以拥有青春常驻的生命状态呢?

至少在韦后的记忆中,这世上就曾经有一个女人青春了一辈子。

准确地说,是用一种年轻的心态活过了一辈子。

这个女人就是武曌。而现在,韦氏发誓自己也要成为武曌这样的女人。她要让自己拥有跟她一样的心态和人生,也要拥有跟她一样的权力、地位和无上的尊严!

是的,没有谁可以阻挡她成为这样的人。

武曌曾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一点,韦后做到了。

武曌曾经是垂帘听政的皇后。这一点,韦后也做到了。

武曌曾经让自己的党羽遍布朝廷,位居要津,牢牢掌控了帝国权柄。这一点,韦后正在努力,很快就会大功告成。

武曌曾经制造了许多美丽的政治神话,让天下人都相信(或者被迫相信)她是上天派来的造福社稷,利益苍生的旷世女主。

这一点,韦后还没开始做。所以,她必须马上着手。

事不宜迟,时不我待。

在中国几千年的政治舞台上,美丽的政治神话总是层出不穷,有多少帝王君临天下,或者有多少想当帝王的人准备君临天下就有多少政治神话横空出世。在历史上,这些神话通常都有一个专用名词——祥瑞。

一心一意要上演政治模仿秀的韦后,当然也要拥有自己的祥瑞。

早春二月的某一天,皇后寝殿中,一群宫女正在伺候韦后更衣。忽然间,某个宫女爆出了一声惊叫。众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该宫女毕恭毕敬地捧着一条裙子,眼睛和嘴巴都张成了一个圆,口中激动地喃喃自语:“祥云,祥云,多么美丽的五彩祥云啊……”

裙子是皇后的,刚刚从衣箧中取出。宫女所说的祥云并不是指裙子上的图案,而是说她看见了一团五彩祥云正在皇后的裙子上飘飞缭绕。顷刻间,众宫女齐齐跪倒,频频向皇后祝福:恭喜皇后,贺喜皇后,恭喜皇后,贺喜皇后……

笑容像一朵鲜花一样在韦后的脸上粲然盛开。很快,皇后裙上生出五彩祥云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太极宫,并传进了皇帝李显的耳中。

李显又惊又喜,立刻起驾前去观赏。

当然,皇帝来迟了一步,没有亲眼目睹这一人间稀有的祥瑞。

不过没关系,宫中多的是技艺一流的画师,让他们拿出看家本领,让现场目击的众宫女都来作证和描述,依然可以还原出一幅绝无仅有的“五彩祥云图”。

画作一成,李显眯着眼睛看了又看,不停地欢喜赞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李显随后便召集文武百官,在宫中举办了一次画展,让臣工百僚大饱了一回眼福,也分享了这份稀有难得的喜悦。侍中韦巨源(韦后亲族)立刻向皇帝提议,应该临摹更多的“五彩祥云图”,然后流布天下,让天下万民都来瞻仰膜拜。李显龙颜大悦,当即照准。

中国人历来笃信天人感应之说,所以“祥瑞”总是很有市场。如果说祥瑞代表的是天意,那么有一种与祥瑞类似的东西,则既有天意的成分,也可以代表民心,它在历史上也有一个学名,叫做“谣谶(chèn)”。每当改朝换代之时,总有各式各样的谣谶满天飞。虽然绝大多数谣谶都是旋生旋灭的肥皂泡,但只要其中一个应验了,人们就会说:这则谣谶真是太准了!至于那百分之九十九不准的,则再也没人提起。

几乎在“五彩祥云”的祥瑞诞生的同时,长安坊间便开始盛传一则《桑条韦》的谣谶了。据说《桑条韦》早已有之,但却是到了最近才忽然流行起来。人们时常可以看见里坊小儿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唱什么“桑条韦也,女时韦也……”之类的古怪歌词。跟古往今来所有的谣谶一样,这首《桑条韦》的特征也是:文字通俗,语意却非常神秘;内容简单,含义却极为丰富。所以很多人不太明白它究竟在唱什么。

因此,谣谶往往需要有人去解说。

有个叫迦叶志忠的朝臣,就主动承担了这项解释工作。他非常用心地呈上了一道奏疏,首先对现当代的一些着名谣谶与实际政治的对应关系作了一番讲解,大意是说:隋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最终由唐国公李渊定鼎天下,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当时天下盛唱《桃李子》;大唐开国后,秦王李世民原本并不是太子,可他最终却能入继大统,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当时军中盛唱《秦王破阵乐》;高宗李治原本也不是太子,可照样继位为帝,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当时天下流行一首名叫《堂堂》的乐曲;则天皇后是妇人,却能以女主之身君临天下,这又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自隋朝以来,天下到处都在歌咏《妩媚娘》……

说完大唐历代天子与谣谶的关系,迦叶志忠就隆重推出了当今的皇帝和皇后。他说,当今圣上之所以得到天命,是因为早在他当英王时,就已经有一则名叫《英王石州》的谣谶广为传唱了。如今,天下又盛唱《桑条韦》,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这分明意味着,皇后韦氏之所以能够母仪天下,完全是天意使然!所谓“桑条韦也,女时韦也”,正是韦后主持养蚕种桑的写照,是对韦后国母风范的传扬和歌颂。

最后,迦叶志忠郑重其事地向皇帝献上了由他本人创作的《桑条韦》升级版——《桑韦歌》十二篇,请求皇帝将其流布天下,让老百姓广为传唱,并且编入乐府,以备韦后每次祭祀蚕神时演奏。

迦叶志忠的奏疏和《桑韦歌》呈上后,皇帝李显非常高兴,当即赏赐给他田庄一处、彩缎七百匹。一见皇上如此喜欢,太常卿郑愔(就是当初被武三思收为鹰犬的那个逃犯,现在居然成了负责朝廷礼乐和宗庙祭祀的一把手)马上组织乐工对《桑韦歌》进行编曲配乐,组织舞者练习彩排。皇帝十分满意,马上也给了他一笔丰厚的赏赐。

祥瑞有了,谣谶有了,韦后对武曌的克隆越来越像模像样,但是还有最后的画龙点睛之笔,韦后还没有完成。

这最后一笔,就是参与某项国事大典,以此提升政治威望。

要论最顶级的国事大典,那当然要属“泰山封禅”了。“封”是祭天,“禅”是祭地,“封禅”就是天子率领文武百官前往泰山祭祀天地的典礼。众所周知,这是中国古代帝王最重视的一项祭祀大典,因为它是天下太平和帝业鼎盛的象征。高宗李治曾经在麟德二年(公元665年)举行过泰山封禅,而当时武曌就是以皇后身份主持了大典中的“亚献”(第一轮献礼称为“初献”,第二轮献礼称为“亚献”),从而一举打破自古以来没有皇后主持亚献的纪录,极大地提升了她个人的政治威望。

如今的韦后,当然是做梦也想来这么一回。

不过,中宗一朝的文治武功稀松平常,要想举行泰山封禅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韦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算在即将举行的“南郊”祭祀中主持亚献。

南郊祭祀是帝王率领文武百官前往京师南郊祭天的典礼,比泰山封禅低一个级别。虽然典礼的级别比封禅低,但是按照《周礼》规定,皇后还是没有资格参与主持,顶多只能参与更低一级的祖宗祭祀而已。

可韦后决意要突破礼制。

武曌破得,我为何破不得?

其实,不管是当年的武后还是现在的韦后,对祭祀活动本身都不可能有什么兴趣。她们真正想要的,只是对礼制的突破而已。

因为只有突破礼制,才能最大程度地凸显她们的个人权威。

于是,在韦后的授意下,国子祭酒祝钦明等人随即提出动议,认为应该由皇后在南郊祭祀中主持亚献。但是此议立刻遭到太常博士唐绍等人的反驳。双方为此大打口水仗,各自引经据典,一时间竟也相持不下。不过,无论是国子祭酒还是太常博士,都只能提提建议而已,根本作不了主。最后的裁定权,还是在负责制订礼仪规程的宰相手里。

而这个宰相,就是侍中韦巨源。所以这场口水仗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韦巨源随即向皇帝提出,应该由皇后主持亚献。李显当然马上就批准了。

紧接着,祝钦明等人又得寸进尺,居然提出由安乐公主主持“终献”(第三轮献礼)。唐绍等人怒不可遏,再次据理力争。最后祝钦明等人自知理屈,只好悻悻作罢,结果是由韦巨源主持终献。

景龙三年(公元709年)十一月十三日,韦后梦寐以求的祭天大典终于在长安南郊举行了。

她站在高高的祭坛上,想象着武曌当年参与泰山封禅的情景,内心深处泛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喜悦和满足。极目望去,深冬时节的少陵原满目萧瑟,万物凋零,但是韦后的心中却是一派春意盎然,脸上也荡漾着一片傲人的春光。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再往前迈一步,就是人间的极顶,就是帝国的巅峰,就是武曌当年曾经缔造过的那片旷古未有的女主乾坤!

那里有着怎样异乎寻常的山河日月,又有着怎样撼人心魄的生命体验呢?

北风在天地间奔涌呼啸,祭坛上的韦后神思迷离,裙裾飘飘。她恍惚觉得自己立刻就要迎风而起,振翅飞翔,遨游在那片崭新而神奇的国度之上……

那里有一种激情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那里有一种梦想像鲜花一样灼灼绽放。

韦后醉了,彻底醉了。

有人说过,权力的美酒比世上的任何佳酿都更能使人迷醉,也更易使人疯狂。

【安乐公主:新女性的代表】

没有人会否认,几千年来,中国一直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在古代中国,男性垄断了政治、经济、文化等方方面面的社会资源,制定了一套男权至上的意识形态和游戏规则,而绝大多数女性只能沦为男人的附庸,连受教育的权利都没有,更不用说参政议政了。

然而,武曌却颠覆了这个传统。

虽然她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也无法用她掌握的权力改变当时的社会结构,更谈不上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但是,她却用她的实际行动告诉世人——女人并非天生是男人的附庸,也并非注定与权力无缘;女人也有能力统治天下,也有资格统治男人!

尽管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武曌对男权社会的颠覆只能是一种个人行为,不可能具有制度变革的性质,但她的行为足以对后来的女性形成强大的诱惑力。在她之后,许多女性对权力的热望便被不可遏止地撩拨了起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春天里疯狂生长的藤蔓,又像冬眠中被猝然惊醒的蛇一样,那种潜藏在她们内心的权力一旦被唤醒,就再也无法被压抑和禁锢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后武曌时代,把武曌的人生故事视为励志教材和成功宝典的,绝不仅仅只有皇后韦氏一人。人们不难发现,在着名政治女性如太平公主、安乐公主、上官婉儿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闪现着一些武曌的余光魅影,也都不同程度地折射出对最高权力的野心和渴望。

除了一线的这些政治女性,中宗一朝的政坛上还活跃着一群极度热衷权势的女人,她们是长宁公主(安乐公主的姐姐),郕国夫人(韦后的妹妹),沛国夫人郑氏(上官婉儿的母亲),内宫女官柴氏、贺娄氏,女巫第五英儿,陇西夫人赵氏等等。

景龙年间,以安乐公主、上官婉儿为首的这群女人恃宠弄权,卖官鬻爵,俨然组成了第二个帝国政府,与大唐吏部同时行使职权,有时甚至凌驾于三省六部之上。一时间,无论你是杀猪的屠夫,卖货的小贩,还是卑贱的奴仆,只要能凑够三十万钱孝敬这些神通广大的女人,马上就有一张写着你名字的任命状递进中书省,时人称之为“斜封官”(双关语:一指任命状的封口是斜的,一指由特殊渠道任命)。

从此,形形色色的另类乌纱开始在大唐官场漫天飘飞。诸如“员外官”“同正官”“试官”“摄官”“检校官”“判官”“知官”等各式花样纷纷出炉,任君选购,不仅琳琅满目,品种齐全,而且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由于“斜封官”的销售形势太过火爆,花钱买官等待任命的人太多,大唐吏部不得不在长安和洛阳各设两个吏部侍郎,一年遴选四次。可即便如此,每年排队等待任命的人还是有数万之多。后来,安乐公主等人干脆绕开中书省和门下省,直接把任命状下达各部司。两省的主管官员也不敢过问,只能任由这些乌七八糟的斜封官直接到各级衙门走马上任。

景龙年间,由于后党正处于权力的上升期,气焰极为嚣张,所以太平公主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尽量不与后党正面抗衡。职是之故,一直把太平公主视为潜在对手的安乐公主便越发得意忘形,有恃无恐,其影响力一度超越了太平公主,俨然成为新一代政治女性的代表。

在中宗李显的宠爱和纵容下,安乐公主几乎成了一个无冕宰相,朝中宰相以下的各级官员,超过半数以上出自她的引荐。除了大力培植党羽,左右朝政之外,安乐公主还极力在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富贵。其具体表现形式,是与姐姐长宁公主斗富。斗富的主要手段,是大兴土木,修建豪宅。在她们的竞赛活动中,一座比一座更堂皇的府第,一处比一处更富丽的别墅,争先恐后地拔地而起,傲然屹立在瞠目结舌的世人面前。当时的人们都说,两位公主的豪宅虽然规模不比皇宫大,但是其奢华和精巧的程度,却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进行豪宅大赛,安乐公主和长宁公主还有一项别出心裁的竞技活动,那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抢人。

准确地说,是两位公主竞相放纵自己的家奴,把人抢回来当奴婢和仆役。

看谁抢的人数多,质量好,看谁抢的模样俊,块头大!

有一个叫袁从之的侍御史实在看不过眼,就秉公执法,将公主那些为虎作伥的家奴逮捕治罪。两个公主立刻向父皇告状。中宗李显赶紧下达手谕,命袁从之放人。袁从之上疏说:“陛下放纵公主的家奴掳掠良家子女,如何治理天下?”

可是在中宗李显看来,能让两个宝贝女儿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几个百姓的子女又算得了什么?真是小题大做!

最后,李显还是坚持让袁从之释放了公主的家奴。

就在“豪宅大赛”和“抢人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一段时间后,安乐公主就觉得不过瘾了,因为这样很难分出胜负。最后安乐公主灵机一动,就去找父皇李显,开口就要父皇把长安城内最着名的风景区之一——“昆明池”赐给她。

李显顿时吓了一跳。

这昆明池可不是一般的小池塘,它是大有来历的。

据班固在《汉书》中记载,西汉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汉武帝“广开上林……穿昆明池象滇河”。亦即仿造昆明的滇池,在上林苑开凿了方圆数十里的昆明池。汉武帝之所以开凿这个人工湖,并非出于娱乐目的,而是出于军事用途。如《史记·平准书》记载:“越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观环之。治楼船,高十余丈,旗帜加其上,甚壮。”这就是说,当时南越(今越南)欲与汉军在海上进行船战,汉武帝为了训练士兵的水上作战能力,便修建了昆明池,让士兵在此用楼船演习水战。只是到了后来,昆明池不再专门用于军事训练,而是逐渐具有了旅游、养鱼、蓄洪等多种功能。

到了唐朝中宗年间,昆明池不但成了历史悠久的人文古迹和风景名胜,而且还是附近许多百姓打渔捕虾赖以维生的地方。如果把它赐给安乐公主,成了她的私人领地,不仅长安官民失去了一处踏青休闲的游览胜地,而且断了附近百姓的生计。中宗李显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拒绝了这个要求。

安乐公主大为懊恼,一怒之下,竟然强占了长安城南方圆四十九里的民田,然后仿照昆明池,开凿了一个比它更大的池子,取名“定昆池”(顾名思义,就是要压过昆明池一头的意思)。池子凿好后,安乐公主又命人仿造华山形状,在池中央修筑了一座巨大的假山,并引水到山巅,使其形成一道瀑布飞泻而下,远远望去,状若银河;同时又在山上修路、筑亭、造桥,“飞阁步檐,斜桥磴道,衣以锦绣,画以丹青,饰以金银,莹以珠玉……穷天下之壮丽”。(《朝野佥载》卷三)

比之昆明池,定昆池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当即引来了无数百姓的赞叹,也吸引了许多达官贵人既羡且妒的目光。

这一切,无不让安乐公主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面对烟波浩渺,穷极壮丽的定昆池,长宁公主也只能甘拜下风,自愧弗如。

然而,安乐公主的炫富行动并未就此终止。

很快,她又作出了一个令世人瞠目结舌的举动,挖空心思地打造了一条史上最贵的裙子——百鸟羽毛裙。

据史书记载,这条裙子价值一亿钱!之所以如此昂贵,一是制作材料非常特殊,二是人工成本出奇高昂。

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安乐公主命人专程到各地捕杀各种珍禽异鸟,采集它们身上的羽毛,然后精心挑选出其中最惊艳、最绮丽的一小部分,命能工巧匠用手工编织在裙子上。这样做成的裙子,据说“正视旁视,日中影中,各为一色”(《资治通鉴》卷二○九)。意思是说,从正面看,从侧面看,在阳光下看,在阴影中看,这条价值连城的裙子就会焕发出四种不同的色彩。如果再仔细看,会发现上面绣的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的图案都极端小巧,只有米粒大小,而且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如此材料,如此工艺,如此效果,当然可以称得上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了。所以百鸟羽毛裙一问世,立刻在长安引起轰动。从此,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士绅百姓家中的女眷,都纷纷效仿,争做百鸟裙。一时间,“山林奇禽异兽,搜山荡谷,扫地无尽,至于网罗杀获无数”。(《朝野佥载》卷三)

这是一条裙子引发的生态灾难。那时候还没有动物保护法,所以乱捕滥杀也没人来管,很多珍稀鸟类很可能就这样灭绝了,或者变成了濒危物种。

景龙年间,安乐公主无比自豪地发现——自己已经毋庸置疑地成了大唐帝国最夺人眼球的女人!

无论是与长宁公主进行豪宅大赛,还是在大街上进行抢人比赛,或者是定昆池的修建,再或是百鸟羽毛裙的问世,都一再证明了她的与众不同与至尊无敌,也无不让她成为舆论的焦点和时尚的风向标。

到了景龙二年冬天,安乐公主又独领风地火了一把,再度成为长安百姓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冬天里的这把火是安乐公主的第二次婚礼。中宗李显似乎是为了抚慰她一度孀居的不幸,所以特地为她举办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其规格、排场和轰动效应,都远胜于第一次。

公主的新驸马,是前夫武崇训的堂弟——武延秀。

说起这个武延秀,也是知名度颇高的一个人物。他是长安城内数得着的美男子,曾在圣历年间被武皇远“嫁”东突厥,与默啜可汗之女和亲,没想到默啜有意刁难,说他想要的女婿是李唐的皇族贵胄,不是身份低微的武氏小儿,硬是把他给“退货”了。

武延秀虽然没当成可汗的女婿,但是去塞外走了一遭,却学会了突厥舞。回国后,每逢大小宴会,武延秀都会秀一把他的异域风情。俊美的容颜加上曼妙的舞姿,使他更显得风流倜傥。后来他堂兄武崇训与安乐公主成婚,武延秀又在宴席上淋漓尽致地表演了一回,顿时赢得满座喝彩。

武延秀没想到,就是这次献舞,竟然成了他生命中的一大转折点。

因为安乐公主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从此,安乐公主就经常借故让武延秀到她府上去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心照不宣,所以一来二去,叔嫂二人就把好事办了,只是碍着有武崇训在,不得不偷偷摸摸。后来武崇训一死,两人就完全没了顾忌,成天出双入对,卿卿我我,从一对野鸳鸯变成了一对人所共知的“无证夫妻”。中宗李显一见孀居的女儿又有了新爱人,赶紧给他们发结婚证,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皇帝为安乐公主举办的这场婚礼异常高调,不仅派出了皇后的仪仗队,而且动用了禁军作为护卫,甚至命令相王李旦亲自护送公主的花轿,以彰显婚礼的隆重。成婚翌日,李显宣布大赦天下,并擢升新驸马武延秀为太常卿兼右卫将军,随后又召集文武百官,在两仪殿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

席间,李显让安乐公主起身拜谢公卿,可公卿们哪敢接受这个天下第一跋扈公主的拜礼,未等她起身离席,就全都趴在地上叩拜如仪了。

看着满朝文武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表情和动作,安乐公主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无遮无拦地笑了。而尤其让她感到万分得意的是,一直与她明争暗斗的姑母太平公主,竟然也在这时候向她露出了一个带有奉承意味的微笑。

不仅如此,这个昔日高傲无比的太平公主还携夫君武攸暨起身离席,为众人献上了一支双人舞。虽然太平公主嘴上说是要把这支舞献给皇帝,祝皇帝天寿永享,但是安乐公主看得出来——太平公主这是在向她示好。

权势真是一个好东西。一旦你拥有权势,人人都会向你示好,就连对手也要向你露出谄媚的微笑!假如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情形又会变成怎样呢?

安乐公主禁不住浮想联翩。

要怎么才能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势呢?

【“和事天子”李显的幸福生活】

古代中国是一个典型的皇权专制的国家,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虽然始终有一个庞大的文官集团在代表皇帝履行统治职能,但是从根本上讲,国家一切事务的最高裁定权和最终解释权,还是掌握在皇帝手中。换句话说,文官政府充其量就是这个国家的躯干和四肢,惟独皇帝才是这个国家的“灵魂”。所以,如果这个灵魂的品格、才智和能力是上乘和优秀的,那么他所领导的文官政府就较有可能体现出廉洁、高效和睿智的品质;反之,帝国政治就会在很大程度上陷入腐败、混乱和黑暗。

用黑格尔的话说,古代中国的这种统治模式是“基于家长政治的原则”,所以“臣民都被看作还处于幼稚的状态里”。既然如此,那么作为“家长”的皇帝当然就“必须担任那个不断行动,永远警醒和自然活泼的‘灵魂’”。“假如皇帝的个性竟不是上述的那一流——就是,彻底道德的、辛勤的、既不失掉他的威仪而又充满了精力的——那么,一切都将废弛,政府全部解体,变成麻木不仁的状态”。(黑格尔《历史哲学》)

正是由于这种“家长制”的政治传统几千年延续不断,中国的老百姓才会像嗷嗷待哺的幼儿一样,把社会的清明和自身的福祉全都寄望于“圣主明君”的降临。

然而遗憾的是,这样的寄望通常都会落空。

因为老天爷降下圣明天子的概率通常不会比我们今天中彩票的概率高。像唐太宗李世民这种世所公认的英明帝王,在中国历史上即便不说独一无二,至少也是千载难逢。大多数时候,老百姓殷切盼来的天子,在才智和能力方面往往只能归于平庸一类,其道德品质也不见得比一个普通百姓更加高尚(甚至有可能更加卑下)。因为皇帝的权力归根结底是不受制约的,所以他的就更有机会膨胀,他的品质也就更有可能败坏。

比如眼下的大唐皇帝李显,就绝对不属于“不断行动,永远警醒”“道德的、辛勤的”那一流。他治下的帝国政府虽然还没有败坏到“一切废弛,全部解体”的地步,但也早已是腐败丛生,一团糜烂了。也许是房陵那十几年的幽禁生涯让李显受够了苦日子,所以景龙年间的李显很像是要把失去的享乐拼命捞回来的样子,几乎从不把心思放在朝政上,天天都在变着花样地寻欢作乐。

除了时常召集一帮佞幸之臣嬉戏宴游之外,李显还在内宫开辟了一块“集贸市场”,让宫女们扮成商家,开设各种店铺,再让公卿百官扮成商贩,和她们做生意,谈买卖,用市井俚语讨价还价,甚至用污言秽语吵架谩骂。而李显和韦后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观赏这种原生态的“市井生活”,经常被逗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李显还喜欢体育活动,最热衷的项目当属打马球。在天子的示范效应下,当时朝野上下的马球运动蔚然成风。安乐公主的前夫武崇训、长宁公主的驸马杨慎交等人,包括青少年时代的李隆基,都成了马球高手。据说有一次吐蕃组团来长安与唐人比赛,武崇训、杨慎交、李隆基就曾以四人组队迎战对方的十人队,结果还大获全胜。

李显本人爱好运动,当然也希望人人跟他一样,所以经常举办群众性的拔河比赛。一般参加这种比赛的都是年轻活泼的宫女,可这样的比赛看久了,李显不免厌烦。于是有一次他突发奇想,就把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全部召集到了球场上,命他们分组进行拔河。可怜这些当朝大员大多已老态龙钟,比如宰相韦巨源、唐休璟等人,都已是年逾八旬的耄耋老人,可君命难违,也只着头皮参赛。结果比赛开始后,绳子刚一拉,韦巨源、唐休璟等人就摔得四仰八叉,一把老骨头几乎散架,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每当这个时候,观众席上就会响起天子李显、皇后韦氏、安乐公主以及一大群嫔妃宫女的笑声。

她们的笑声是如此欢快,可在这些老臣听来却无比刺耳。

碰上这样的昏庸天子,这些帝国大佬的权力和富贵固然没什么失落的危险,可他们的人格和尊严就只能扫地殆尽了。

没办法,凡事总有代价。倘若他们希望保住权力和富贵,就只能割舍人格和尊严。二者必居其一,不可能鱼和熊掌兼得。

所以,别说天子喜欢看他们拔河,就算天子喜欢看他们裸泳,这些老家伙估计也会扒光了衣裤往水里跳。

在李显眼中,他统治下的大唐帝国虽然没什么骄人的文治武功,但却足以称得上是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小康之世。尤其是李重俊政变后的这几年,他觉得到处是一派歌舞升平,整个世界都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在这种时候,他当然会本能地抵拒一切不和谐的事物。

然而,有一天在朝会上,一件不和谐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一个叫崔琬的监察御史,突对两个朝廷高官发出了严厉的弹劾。

他弹劾的是后党的核心成员、当朝宰相宗楚客和纪处讷。崔琬指控他们暗通西突厥,收受重贿,导致边境不安,请求皇帝予以严惩。这个罪名非同小可,而且遭到弹劾的又是两个最得势的宰相,所以文武百官不免暗暗心惊,预料到帝国政坛必将因此掀起一场死斗。

依照大唐律法,大臣在朝会大殿上遭到弹劾时,应该俯首弯腰退出大殿,到自己的衙门中听候处理。可恼羞成怒的宗楚客竟然无视朝规,不仅不退下,而且厉声辩白,大骂崔琬诬陷。

在正常情况下,皇帝无论多么偏袒宰相,也应该让他们以身作则,先依照惯例退下,过后再慢慢找借口替他们开脱。如此,才既不会坏了朝廷规矩,又能保住自己的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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