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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世家公子大声叫好,诸女又嗔又笑,楼内笑闹声不绝于耳。

萧遥逸品完第一杯酒,程宗扬已经悄然离席,独自去了相邻的小楼。

兰姑由老鸨陪着说话,整个楼里只有祁远一名客人,连佐酒的美妓都没有。

“滕大尹上个月去的职,”祁远道:“临别时我送的礼物他一样都没收,钱也没要,反而留了几本书给公子,让公子好好研读。”

程宗扬接过来,翻了翻书页,然后又交给祁远,“保存好。将来遇到读书的苗子,传授给他,也不枉了滕大尹这番心意。”

祁远也知道他和滕甫所学不是一路,虽然彼此尊敬,终究不是一路人,收起书卷道:“鲁大师和林教头已经到了筠州。”

鲁智深和林冲一直下落不明,祁远几次传来消息,都说没有遇见,这会儿突然说他们已经到了筠州,其中必有蹊跷。程宗扬立即道:“出了什么事?”

祁远低声道:“有人在追杀他们。”

“谁?”

“鲁大师不肯说。只不过听说对手很强,鲁大师叮嘱千万不能使术传讯。”

“他们能拦截影月宗的水镜术?”

祁远点了点头,“林教头刺配江州的事算不得什么秘密,鲁大师猜测对手必定会在烈山拦截,因此转而向南,从浮凌江往沐羽城,绕道去江州。”

鲁智深能在十方丛林群僧追杀之下逃亡至今,肯定有他自己的手段。召集离江州近在咫尺又绕路南行,一是避免和曾经的同门冲突,其次也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这位花和尚古道热肠,不见得有聪明人的小伎俩,却有做人的大智慧,果然值得一交。

“筠州的生意……”

程宗扬摇了摇手,“生意上的事交给你我放心,今晚不谈这个。”说着他笑了起来,“找了两个顺眼的,今晚让你好好轻松一下。”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不了,不了。听说彪子已经来了,我俩有日子没见,可得好好聊聊。”

“也好。”程宗扬一脸慎重地说道:“你们俩也该商量商量,什么时候把事儿给办了。”

“程头儿!你可别乱说啊!”

“想歪了吧,老四!”程宗扬嘿嘿笑道:“我是说你们俩都该成亲了,你的小津还在碧鲮族,彪子要去白夷看看他哥再成亲,你们俩赶紧商量商量一道去南荒,别把正事给耽误了。”

祁远咧嘴笑道:“成!筠州的生意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临安的事办完,我就和彪子去南荒,然后回建康!”

程宗扬叫来两名护卫,送祁远回翠微园,自己在池边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然后往玉露楼走去。

远远便能听到玉露楼笙歌满楼,笑语不绝。程宗扬笑着摇了摇头,对这些世家公子来说,这样的日子称得上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了。

楼内赌酒已经赌了二十余种,桓歆看得技痒,替萧遥逸赌了几回,结果三赌两输,谢无奕等人笑骂着饮了两瓮,剩下的一半被玉露楼的美妓饮了,一半用脱衣抵数。这会儿楼内的美妓一多半都脱得半裸,有两个小妓更是衣衫尽去,赤条条被客人搂在怀中。

忽然楼外一阵喧哗,接着一群少年闯了进来,为首的小子一个五尺多高,四尺多宽,圆圆得宛如一个皮球。他恼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叫道:“哪儿来的泼皮破落户!也敢和我们十三太保抢粉头!”

桓歆一口酒喷了出来,“石胖子,这是你弟吧?”

石超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一名美妓连忙过去,柔声道:“原来是高衙内……”

高衙内一个耳光挥过去,把那妓女打倒在地,暴跳如雷地叫道:“老鸨呢!竟然敢拦爷的马!临安哪个园子敢不让我们进的!”

萧遥逸浑没把暴跳的高衙内放在眼里,只顺手搂住身后的小妓蕊儿,对她笑道:“要不要再和我赌一场?”

梁世杰挤过来,愤然道:“把他们都给爷赶开!敢扫爷的兴!还不让你们老鸨儿过来赔罪!要不直接拆了你们玉露楼!”

阮家兄弟披头散发地趴在桌上,听到叫嚷声,阮宣子勉强抬起头,口角流涎地说道:“好……好生……聒……聒噪!”

谢无奕意态从容,虽然缺了两颗门牙,一张嘴就口齿漏风,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废什么话?给我打。”

这一下顿时炸了锅,双方的护卫叫骂连声,各自棍弄棒,“呯呯崩崩”一通乱打。建康这些世家子弟远赴宋国,身边带的护卫都是部曲中的精锐,临安那帮公子哥儿的手下也不是善茬,尤其是高智商身边的护卫,颇有几个禁军好手。

双方这一仗算是棋逢对手,打得旗鼓相当。好在玉露楼靠近宫城,双方没敢动刀动枪,只是挥舞大棍,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万分。

高衙内跳着脚叫道:“打!往死里打!打那个小白脸!妈的!你还笑!”

萧遥逸哈哈大笑,拿起银盏一口饮尽,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振臂一挥,银盏“呯”的砸在高智商鼻梁上,鲜血顿时淌了出来。

高智商一声惨叫,坐倒在地。一名太尉府的护卫跃起身,凌空从袖中挥出一只铁鹰爪,朝萧遥逸抓去。

萧遥逸看也不看一眼,把一盏酒递到瑟瑟发抖的小妓唇边,喂她尝了一口。

后面的萧五挺身而出,他抄起椅子,像拍苍蝇一样一下把那名太尉府的护卫从空中拍到地上,将一张梨花木作的椅子“呼喇”拍得散架,然后提着半截椅子腿,气势汹汹地叫道:“还有谁!”

见到这个不起眼的瘦子突然发难,直接把禁军中一位虞侯打趴下,临安纨绔身边的护卫为之气夺,建康来的护卫却是士气大振。

高智商捂着鼻子叫道:“反了!反了!富安!你个狗才!点了兵马拿下这帮反贼!”

忽然众人脚下一震,整个地面都似乎波动了一下。楼中的美妓惊叫着跌了一地,两边的护卫也一个个摔得七倒八歪。

富安惊疑地看着周围,却见一个年轻人施施然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老一壮两个兽蛮人。他赶紧上前一步,叉住手恭恭敬敬地说道:“程爷。”

高衙内如见救星,嘶声裂肺地叫道:“师傅!有人打我——”程宗扬没有理他,迳直走到笑眯眯坐着的萧遥逸面前,一揖到底,恭敬有加地说道:“萧公子。”

萧遥逸笑道:“这是你徒儿?小还挺圆的嘛。”

“劣徒无知,惊扰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好说。”萧遥逸道:“让他留一只手下来,今晚这事儿就算揭过。”

程宗扬狠狠瞪了他一眼,小狐狸,你可别演得太过火啊!

萧遥逸转口道:“那个小胖球要是不肯少只手呢,就拿一万金铢出来,算是给大伙压惊吧。”

高衙内、梁世杰等人都看愣了,当日在雷峰塔,程宗扬对他们可是一点面子都不卖,说动手就动手。别说十三太保,就连贾太师、梁节度、高太尉,都半点不放在眼里。这个萧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程宗扬暗暗朝萧遥逸比了个中指,脸上却陪着笑容,“多谢公子大量。在下授徒不严,一万金铢都算我的,明日便送到府上。”

萧遥逸还想再演一会儿大爷,被程宗扬用口型说了个“干!”,才哼哼哈哈地应了几声算是收场。桓歆等人心里好笑,玉露楼的姑娘却不知端底,再看萧遥逸的眼神都像见了神仙一样。

程宗扬瞧了瞧高衙内鼻子上的伤,幸好小狐狸手上无力,银盏砸到脸上只破了点皮。他拿了块丝帕替高衙内擦了擦血迹,板着脸道:“按住!”

高衙内捂着鼻子,一脸的委屈,“师傅……”

“行了,你要早两个月惹上萧公子,这一下半个脑袋都没了。就流了这么点儿血,赶紧回去烧高香,谢谢满天神佛吧。”

梁世杰等人都知道程宗扬背景不一般,见他这副作态,没一个再敢出头,都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一声不响地夹着尾巴离开。

程宗扬回头抱拳道:“惊扰了各位,今晚的开销都算我的!告辞!”

石超连忙起身,“我送送!我送送!”

程宗扬不好拂他的面子,微微点了点头。

高衙内只是霸道惯了,人倒不傻。跟着程宗扬走到池边,他回过味来,小声道:“师傅,那人是谁?”

“你猜。”

“哪家王爷?不对啊,咱们大宋哪儿有姓萧的王爷?况且就算是王爷,师傅你也不怕啊。”

“你再猜。”

高衙内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兴奋地说道:“汉国的!对不对?天子身边的亲信!带天子剑的!”

“小子,你很聪明嘛。”

高衙内得意地说道:“那当然!我爹就常夸我聪明!”

也就高俅那个偏心眼儿偏到骼肢窝里的模范干爹能夸你聪明了。程宗扬想起一事,吩咐道:“别忘了,明天到翠微园来。”

高衙内大喜过望,“师傅放心,徒儿绝对不会忘的!”

石超紧走两步,堆笑道:“在下姓石。这位是……”

高衙内看着石超的体型,油然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大咧咧道:“我姓高!我爹是当朝太尉高俅!这是我师傅!”

石超胖脸挤出一个笑容,“在下与程员外是好友。高衙内若是不嫌弃,咱们往后便以兄弟相称,来来来,一点礼物,不成敬意。”说着朝后挥了挥手。

“什么礼物?”高衙内说着张大嘴巴,石超说的礼物竟然是个大活人,论姿色,比起玉露楼的红牌也不逊色。

程宗扬看了那女子一眼,见她有几分愿意的模样,便笑道:“收着吧。也是石公子一点心意。”

高衙内擦了把口水,眼珠转了几下,然后从腰囊中取出一只碧绿的玉佩递给石超,一手拍着胸膛道:“老石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往后临安城不管有什么事,老石你一句话,我要不来就是王八养的!”

程宗扬差点儿笑出声来,高俅真养的好儿子,会给他长脸。

“等等!”程宗扬看见那块玉佩,连忙一把抢过来,“这是什么?干!龙睛玉!”

“我爹给我的。说能防身。”高衙内道:“石哥哥这么仗义,我高智商也不能跌份啊。尽管拿着!”

石超连声道:“太贵重太贵重!”

“你看不起我!”

“看不起看得起你都留着!”程宗扬不由分说把玉佩塞回高衙内的腰囊中,警告道:“这种东西不能乱拿出来!”

那块龙睛玉明显是加过法术的,比云苍峰当日带的玉佩品质更胜一筹,高俅对这个干儿子可真是下足了本钱。

高衙内不敢违抗,琢磨了一会儿拿出一块牌子,“我给你一块令牌吧。有什么打杂干活的事,直接找禁军。一次能调十个人。”

程宗扬哭笑不得,这帮纨绔,什么东西都敢乱送。

“行了,石胖子,你拿着吧。”

两人交换了礼物,高衙内瞧着那美姬越看越爱,石超攥着那块能调动禁军的令牌也如获至宝。两人越谈越投机,尤其是两人都是超胖的体型,说起行房时什么姿势才能干得爽利,更是眉飞色舞。最后索性把程宗扬扔到一边,两人兴冲冲带着姬妾找地方钻研去了。

程宗扬不知道该好气还是好笑,等两人进了楼,他恶作剧地扭头对青面兽和哈迷蚩道:“再给他们震一下!”

老兽人提起木杖刺进土中,无声地念了咒语,接着地面猛然一摇,楼中传来几声惊叫。

程宗扬正在好笑,忽然身后老远处一声“救命!呜……”那人只叫了一声,就只剩下“咕咕”的水声。

程宗扬回头看时,只见假山后面的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多半刚才正有人在假山上,被震得失足落水。

“不好!”

程宗扬连忙跃上假山,却见涟漪正中飘着一顶男人用的头巾。他不禁有些发怔,刚才听到的声音又娇又细,分明是个女子,怎么掉下去的会是个男人?

惊疑间,一条光洁的手臂露出水面,宛如白玉花枝,无力地挥舞了一下,然后又没入水中。程宗扬不敢怠慢,立即跃进池中,一路狗刨地游过去,捞住水中的女子。

那女子是从假山上失足落水,离岸边并不远,但她在水中拚命挣扎,反而离岸边越来越远。程宗扬好不容易在水下摸索着搂住她的腰,那少女身子触电般一抖,接着激烈地挣扎起来。自己水性平常,想从水里救个人本来就不轻松,这会儿被她又推又踢,险些呛了口水。程宗扬顾不上客气,掌心真气一吐,封住她的道,这才搂着她游到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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