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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不在这里，他再也见不到约瑟夫了。
一只红眼乌鸦在枯树上嘎嘎叫了几声，盘旋着飞上了天空。这叫声惊动了卡尔，他回过神，迈开僵硬麻木的腿一步步往前走去。铁门在被推开时发出尖锐刺耳的抗议，卡尔恍若未闻，仍旧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他的头在痛，眩晕感像是冰冷黑暗的海水一样包裹着他，胃里就像装着铁块一样沉甸甸的。卡尔迟钝地想：自己会死吗？那么死在这里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哥哥也不会再同意他睡在卡尔家的墓地里，而他自己其实也并不在乎能不能入住祖坟。
卡尔走上积满灰尘台阶，缓缓进入了黑暗阴森的老宅内部。
这里就像是已经几十年没人住过了，弥漫着一股腐烂发霉的气息。卡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昏迷了几十年，不然为什么这个几天前他才来过的地方，在短短的时间内竟然会荒废成这种模样呢？
冰冷的壁炉像一张黑洞洞的嘴，它一定饿极了。卡尔胡思乱想着，穿过客厅，沿着榉木楼梯走上二楼的长廊。
“约瑟夫？”卡尔低低地唤了一声，并不期待回答，因为他知道约瑟夫并不在这里。
果真没人回答，只有空洞的走廊回答了他，将他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回荡成古怪的嘟哝。今晚没有月亮，但卡尔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黑暗，能够依稀辨认出四周的东西。
因为他曾是那样熟悉这个地方。
卡尔走向画室，因为那个地方仿佛有魔力一般，幻化成飘渺的声音引诱着他：过来，过来呀，这里有你要找的东西。
骗子。卡尔在心里反驳，但仍旧控制不住地朝那里走去。
“吱呀”一声，画室的门在卡尔还没碰到的时候就自己开了一道缝，仿佛它始终在等待着客人的到来。卡尔顿了顿，又发出了声音：“约瑟夫，你在里面吗？”
愚蠢的问题，里面根本没人。他在心里回答自己。
卡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些毫无意义的话，事实上，每一次寂静被打破他都会感到心惊肉跳。
但长时间的寂静也同样令人不安。
卡尔终于伸手把门彻底推开。那里面黑洞洞的，过了一会儿卡尔才辨认出里面物品家具的形状。约瑟夫的画架仍旧搁在老地方，仿佛在苦苦等待主人临幸。两张椅子一近一远地摆放着，地上则散落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没有人。约瑟夫当然不在里面。
卡尔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被空气中的灰尘呛得咳嗽起来，他一边捂住口鼻一边踉跄着往里走。之前搏命似的狂奔以及冬天只穿了一身睡衣的疯狂行为，此刻终于开始表现出明显的负面反应。卡尔觉得自己可能会晕过去，也许就这么躺在这里死掉。
门悄无声息地在身后关上，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约瑟夫。”卡尔低低地叫了一声，只觉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颓然地跪倒在地。他把脸颊贴在冰冷的地板上，每一次呼吸都觉得浑身剧痛，好像无数把刀在身上切割。
一切都仿佛变得遥远起来，卡尔恍惚地想起某个午后，他坐在地板上让约瑟夫给自己画像。不知道约瑟夫说了什么俏皮话，他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也停不下来。
约瑟夫……
卡尔用力闭了闭眼，感到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他吃力地伸出手，抓住、握紧。冰冷光滑的笔杆入手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凝结在这支笔里面。
卡尔将这支遗落在地板上的画笔用力抱进怀里，把身子蜷缩起来。
然后他闭上眼睛，颤抖着陷入了无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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