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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的补贴,你丈夫去世后的补助,以及每个月战友寄来的应该足够她念完整个大学。”梅险峰盯着她的眼睛,说着自己调查到的事实。
关母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丢下手里的东西,面目狰狞的猛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坐在床沿的梅险峰。那个架势就想要撕碎他一样,把一边看着的吴悠悠吓得不轻。
“你知道什么?!”她狠狠的说道“关中他为了他所谓的部队,丢下了我们母女,这些他用命换回来的补贴,老娘不稀罕!”
她声音越来越大“人都不在了,给我这些钱有什么用!我就是不用,就是要你们知道,这是你们欠我的!这是你们这群所谓的国家大义欠我们母女的!”
她手紧紧攥着梅险峰的领子,大口喘吸着,面色因为激动而涨的满脸通红。
梅险峰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开口的嗓音却依旧清冷低沉,“然后呢?”他问道“你不接受,你们过得辛苦,你和关中的女儿因此没有学上,然后呢?”
他轻轻拂开领口那双因过分劳动而粗糙的手,站起身来,将近一米八八的身高,逼得关母不得不后退两步“他们知道愧疚,知道内疚,然后呢?”
他盯着关母开始松动的眼睛,继续逼问“然后你的心里舒服了么?然后关中就活过来了么?然后你们母女就能得到宽慰了么?你这么自我厌弃,最后跟着你苦的确是唯一爱你的人,你心里舒服了么?”
“你懂什么……”关母喃喃
“我不懂”梅险峰打断她,“我只知道如果你有本事,没有那些补助也能过得很好,那你大可以放弃那些让你痛苦的东西。然而现实却是你做不到!你既然做不到只靠自己生存,那接受那些你应得的补助有什么不对?你有什么理由让你的女儿和你一起,为了你的固执而痛苦?!”
“你懂什么?!”关母猛然一把推开梅险峰,愤怒的双眼隐隐带着泪光,面目通红带着些许决绝的嗓音吼道
“你知道现在生活有多艰辛吗?!你们这群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怎么会懂我们的痛苦?!你们这群上层人士,这个破社会的规则,有哪一个是为了我们这些人好?不过都是你们的游戏罢了!”
她带着不甘和愤怒,“有钱的有权的做什么都可以,你知道我们过得多努力吗?可是我们这么努力的生活,却被你们上层人一个轻描淡写的决定毁了!关中他就这么被你们给毁了!”
“这么多年你身边就没有一丝机会可以改变你们的现状?”
梅险峰的的言辞渐渐犀利,他双眼凌厉的紧紧盯着关母,步步紧逼“你自己从来不曾为生活争过什么,又凭什么怪社会不公平?!起码我知道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可以改变,那就是关盈的高考!”
梅险峰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话音刚落,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关母粗重的喘息声。
宿舍楼外的夕阳一片暗红,日落将近尾声,暗橙色的光线从窗户撒入,逆光中的吴悠悠半边脸落入昏暗中,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阿姨”清脆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片寂静。吴悠悠抬起头上前两步,在两人的注视下打开了关盈的柜子,从下方搬出一个小箱子。“我不知道你们家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让她退学到底对不对,但是,我知道关盈她……不想放弃”
箱子打开,里面满满的笔记本,最边上有着一本台历,是超市购物送的。大红色的台历上,被关盈密密麻麻写满了考试的要点。
关母的神色有些震动……
“这些笔记本,是她开学这两个月整理的学习摘要和错题集。”吴悠悠将那一沓本子抱了出来,a4大小的笔记本,大约有七八本,居然密密麻麻全部写满了字。本子因为多次翻阅而有些膨皱,但每一页的边角都被压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丝翘起。
将本子放入关母的手中,吴悠悠抬起头,双眼有些发红“我不知道她放假在做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在学校的时候,每天晚上我们宿舍都回去睡了,她依旧还在看书,甚至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她居然捧着书在小间里睡着了。”
难怪关盈总是不参加她们的活动,难怪她总是黑着眼圈拼命看书,难怪她总是这么深知事态冷暖,总是这么的戒备……
翻开笔记本
没有多余的东西,也不像其他学生一样会写一些加油鼓励的座右铭。
女生纤细而工整的字迹,整齐而一丝不苟的记录。只有黑白两色的笔记本,看起来冷淡而热忱。
关盈一整箱的学习记录,就像她平时的为人一样,平静而一针见血。
本子的下方,整齐的码放着各科的考试试卷,每张试卷的第一页上,都用黑色水笔细细标注这份试卷的难点,以及她错的概念。
甚至每一道错题后,都写着“错题集第x本,第x页”。
她,是真的用心在努力学习……
关母一页页的翻着女儿的笔记,固执的双眼渐渐开始潮湿。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的体会到,女儿对于这里的执着和倔强。
箱子的一角放着一个破旧的娃娃,干净而简单的毛绒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t恤,由于摩挲而略有毛边,t恤上男性方正有力的钢笔字迹,透出些许时间的沧桑“遥贺盈盈期末夺冠,愿学习进步,岁月安康。”关母颤抖的双手,轻轻捧起玩偶,泪水终是滑落脸颊,呜咽一声,转过身去伸手捂住了嘴巴,失声痛哭……
宿舍一墙之隔的楼梯上,错落站着四道纤细的身影,在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中被拉成了一道道沉默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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