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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很后悔养了我?”叶朗说,“我知道我脾气烂, 不听话, 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没有。”霍杨打断了他。
“那你干嘛不管我, ”叶朗哑着嗓子问道, “你为什么不管我了?”
那边没作声。
窗外渗透进来的苍白的微光, 把站在床前的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霍杨没有完全转过头来看他,只是转过了一半脸,仿佛避免看到他的眼睛一样。那一线轮廓的每处曲折, 都是优美的, 但是很模糊, 仿佛离得很遥远。
叶朗如鲠在喉, 憋闷得说不出话。他打小就是这个脾气, 干不出来无理取闹滚地撒泼的事,生气到了极点就发怒, 委屈到了极点,就像个自动制冷的冰箱, 从内到外都慢慢结上冰, 挡住不断侵袭进来的失望,好强撑住最后一点骄傲自负。
“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找麻烦了, ”他心里很伤心, 但还让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 “……反正我也没心没肺。”
“叶朗……”霍杨低声说,“我是你哥哥……你明白吗?”
“又不是亲的。”叶朗不是很明白这句话后面的复杂心思,心里想着什么, 脱口就说出来了,“就算亲的又怎么样?”
他这句话是不谙世事的露骨,直接挑破了两个人都默契地盖了层遮羞布的那个晚上,叶朗的十五岁生日,两个人都带了醉意的夜晚。霍杨简直没有勇气回头看他,十指蜷缩成拳,指甲在掌心掐出了红印。
叶启儒把叶朗托付给他照顾,虞良月也那么信任他,不肯带半点恶意揣测他,他又怎么能……他怎么敢?
他好不容易赶上叶朗的成长,费尽心思,拼命想把他从另一条路上拉回来。叶朗受伤,他几百倍地疼;叶朗流泪的时候,他躲到洗手间里,偷偷抽一晚上的烟。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只想让他无忧无虑地长大。
他怎么敢有一星半点杂念,给这么多年来辛苦造就的一切蒙上阴影?
肮脏的,仿佛别有所图的阴影。
叶朗听到霍杨仿佛很冷静地说道:“你还小。那种事……我不管你是从哪看来的,还是学来的,这不是能闹着玩的,就算和我也不行。它有很多特殊的含义,你还不能理解,长大你就知道了。”
“……”叶朗扯动了一下嘴角。他本来想笑,却发现自己的面部肌肉无比僵硬,“你把我当小孩儿?”
“我把你当弟弟。”
“亲弟弟?”
霍杨的回答没有半点迟疑,“亲弟弟。”
过了一会,少年说了个“好”字,就再也没说话了。他倒回床上,没管霍杨,翻身盖上了被子,
霍杨又去了楼下沙发睡觉。他心乱如麻,翻来覆去了半宿都没睡着。闭上眼思考了一下刚刚说过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伤了叶朗的自尊心。
以后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他想着。
朗朗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明白,不知道那些亲密接触都是什么意味,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只晓得不顾后果地胡闹。他把话讲开,这就可以了。
这就可以了。
霍杨终于闭上了眼睛,在黑暗里轻轻叹气。
这些日子,叶朗一直在好好学习,备战中考。他给叶鹤龄打了电话,说打算考直升高中,不想出国。通话了几次,他又回了本家一趟,再回来时告诉霍杨,爷爷答应了。
霍杨见他神色如常,身上也没有多乱七八糟的伤,没有说什么。
叶朗平时学习,周末也不在家,说学校的毕业汇报演出有一个舞台剧,要他出演,利用周末时间排练。霍杨当然没有意见,他排练到下午五六点,又打电话说跟同学出去玩,他也不去干涉。
他仿佛是在放任着叶朗,放任他离自己远一点再远一点。叶朗在厨房里热牛奶,他就在书房里看打印机吐纸;叶朗在客厅里吃水果,他呆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叶朗去书房里拿了本书,夹在腋下上楼梯的时候,他早已经回到了房间里,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只是发呆。
远一点,再远一点……
偶尔在家的时候,路过叶朗的半掩的房门,霍杨会听到他在里面念道:“这里的人,会在花园里种五千朵玫瑰,却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要找的东西,也许就藏在一朵玫瑰或者一点清水之中……”
霍杨不知不觉间停下脚步。
从门缝里看去,那个少年沐浴在傍晚橙黄色的光芒里,低着头,一圈圈走着。落地窗外的树冠也染成了灿烂的金绿,他像那树一样,挺拔又清凌。
再远一点……离他再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