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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折腾了半宿,第二天早上, 大爷不负众望地发了烧。
叶朗是被他的体温给烫醒的。这也充分展示了他的秉性:宁愿抱着个大火炉子被热醒, 也决不肯撒手到一边凉快, 和霍杨大夏天就把他踹到床角的行径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凑上去, 手背贴上去试了试霍杨的体温, 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他没有大惊小怪地把人晃起来,而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量完了体温, 又去找出消炎药, 熬了一锅软糯的小米粥。
三十七度八, 倒也不算很高。只是发烧在这个温度很不好受, 再往上就烧失敏了, 要么就直接昏过去。霍杨被他弄醒的时候,身上难受得要命, 一把拨开他的手臂时还不甚清醒,迷迷糊糊地皱眉, “干嘛……”
“你发烧了, ”叶朗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他烧得一片潮红, 总是有点气血不足的嘴唇更苍白了, “吃了药再睡, 好不好?”
王八羔子,关键时刻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事后来给他猫哭耗子了。霍杨后面疼, 腰也疼,头也疼,心情非常糟糕,一指门口让他滚。
“你吃完药我再滚。”叶朗给他垫了好几个软绵绵的枕头,拿调羹舀起一勺粥,吹凉了才抵到他嘴边,“喝两口,小米粥养胃。”
霍杨勉强睁开眼,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粥,就有点吃不下去,嗓子眼干渴得快冒火。他刚皱了一下眉,叶朗和有读心术一样,连着盛了好几勺米汤,又用小匙挖了咸鸭蛋的蛋黄,一口蛋黄两口粥,霍杨本来没胃口,都被他硬喂了一碗下去。
不过这一碗粥下肚,又迷糊着躺了半小时,他烧得发慌的胃里好受了不少,喂的药也老老实实吃了。
这一早上,叶朗那颗金贵的脑子就围着他哥打转,这会儿敏锐地发现他心情好了一点,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窝到他旁边。
青年正闭目养神,窝在被子里,明显什么也没穿,裸,露在外的半边肩膀上满是肆虐的痕迹;昨晚上他几乎是昏睡过去的,各种清理工作都是叶朗做的。叶朗在他旁边安了个枕头,躺下去的时候,过了一会,又悄然无声地翻了个身,始终密切观察着对面:好的,他没搭理自己。
他像是个正在结网的大蜘蛛,牵一牵这根丝,再扯一扯那根,每次只激出连蚊子都惊动不了的小范围震颤,顺着网接收到对方的动向后,再一寸寸地挪向猎物。猎物的眼帘一直阖着,纹丝不动,“滚蛋。”
“不要,不想滚。”叶朗食言而肥,讨好地亲了亲他的鬓角,像某种挨了骂就过来蹭你的猫科动物,“哥,我错了。”
霍杨闭着眼,不理他。
“我做的次数太多了。”叶朗开始自我检讨。
霍杨心说别装傻,他发烧难道还是因为出汗多冻的吗?内,射他两回,王八蛋!
他安静了一会,似乎在思考,“好像是……两次……不对,是三次,第三次在浴缸里。”说话间,熟悉的柠檬味贴得更近了,他气息很轻地笑了一声,“但是你一直求饶,没忍心做下去。”
霍杨心说滚你的蛋,还没忍心,回头又押他上床,让他费劲地口了半天的那是谁?
那人一面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搂过他的脖子,下巴尖垫在他的肩头上,一面小声说道:“你还记得以前,我有回在浴缸里睡着了吗?那时候我梦到的就是你。太过分了你,后来还给我撸管……明明就是勾引我。”
这他娘的就过分了!霍杨正欲睁眼喷他个狗血淋头,叶朗却和他咬耳朵,像在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把那天的梦兴致勃勃地讲了一遍,难为他每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确实是见不得人。霍杨被迫听了一脑袋黄色垃圾,给他气得不轻快。
这小子居然暗地里编排了他这么多?早知道就该在浴缸里淹死他!
“别生气了,下次趴好了给你上。”大蜘蛛收网了,把自己的猎物一点点勾过来,最后满足地缠进怀里,“你想在哪上我?床上,厨房,还是机车上?”
霍杨虽然还是闭着眼,但是那一下眼皮的颤动,没能逃开叶朗的眼睛。
他说的这三个地点都颇有深意,恰好都是霍杨会没完没了盯着他看的地方。这小子何止不迟钝,简直精到家了,拿不动声色的观察和分析堵上了经验不足的漏洞,堵得严丝合缝。
他嘿嘿笑了,那语气居然有点得意,“你果然想上我。”
“……我嫌累。”霍杨终于肯出声了。
“到时候累不着你。”叶朗夙愿得偿,正处在满嘴跑火车什么都敢答应的状态,许了一大堆承诺,昏君得很。只是他还没全傻,没有被霍杨挑衅两句就当场立字据按手印。
霍杨心说此一时彼一时,老子多活你这么些年不是吃干饭的,还能叫你忽悠了。于是就闭上眼,接着睡他的觉,留给叶朗一张死人脸。
他一整天都没怎么下过床,饭有人喂,水有人倒,把一个发烧过成了绝症。有人侧躺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还把他搂进怀里。那个怀抱带着清爽的柠檬味,像刚晒过太阳的被褥一样温暖。霍杨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臂弯里时,柔软的唇摩挲他的额头和脸,那人用气音没出声地叫他名字,像是怕打扰他,但又叫了好多遍。
“你要是能这么病一辈子就好了,”那人自己偷摸着犯傻,以为他听不见,“唉……可是又怪舍不得的。你快点好起来吧——不,再病一天。就病一天……”
生病的时候有人抱着感觉还不错,有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后背的感觉也挺舒服,霍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了这人种种宣告主权的霸道行为。
隔天他就忍不了了,瞪着身后这根多出来的“尾巴”,语气异常友好:“您没事干?没事干去学习!”
“不学了。”叶朗道,“再学就和你考不到一个地方了。”
这兔崽子做事欠揍,说的话也欠揍,气人得很。霍杨额角青筋乱跳,“滚一边凉快去!”
这渣男一下床就变了人,叶朗当然也不爽,变本加厉地要缠回来,让他喝口水都不得清静。缠到傍晚,霍杨俨然已经没了脾气,长叹一声:“同学,打个炮而已,互相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你搞得像找着了一个五十万的通缉犯一样这就很没意思了……”
“你根本不是和我解决生理需求,”叶朗控诉他,“你是骗,炮。”
“……”人财两失的霍大爷虚心求教,“我他妈骗到什么了?”
“一个未成年人纯洁无暇的初恋,”叶朗一屁股坐到他旁边,表情严肃,“这是无价的。”
霍杨牙酸之余感到非常不可置信,“这年头流氓都敢自称纯洁无瑕了……”他眼见着叶朗又要凑上来,沙发还没坐热就要抓紧机会逃跑,才刚起身,就听见背后一句话:
“今晚吃大闸蟹。”
霍杨动作顿了一顿。
他在半空中顿了半天,还是坐了回去,向后一仰,靠进了少年早就张开的怀抱里,“把那个——遥控器拿过来,调到中央五……老实点!”
被迫吃了一天半的素以后,这晚的晚饭非常丰盛,丰盛到霍杨都顾不上是不是鸿门宴了。清蒸大闸蟹肉嫩膏肥,孜然蒜蓉烤茄子对半剖开,里面洒着香菇碎和辣椒末;一道清火的木耳西芹炒百合,淀粉勾的芡汁鲜香如高汤;还有一碗熬得入口即化的大米粥……叶朗还特意给他腌了几条蟹腿,晚上给他留一小碟当零食吃。
西餐纵是做得再精致,骨子里的搭配习惯上就与中餐相异,三文鱼配芝士,到底不如鲫鱼加奶汤。这顿饭霍杨吃得无比舒心,过年去了叶家本宅,吃了那些繁复又精致的大餐,席上悄悄跟叶朗咬耳朵:“不如你做的好吃。”
“我也觉得。”叶朗一本正经地拿面包擦酱汁。
晚上酒会之后,两个人偷偷开小灶,喝了一大碗冬瓜肉片儿汤,才把自己的胃给顺回来。
叶鹤龄对他俩的态度不冷不淡,霍杨因为虞良月的缘故,对他也称不上好感。家里知道他俩关系的人很少,叶明远属于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对霍杨挺友好,和他聊了半天股票基金,还拍手谈成了一个投资项目。
唯一比较糟心的事,就是晚饭后的鸡尾酒会上遇到了叶翰。鸡尾酒会的气氛比晚饭闲适得多,黄花梨的深红色桌面上满是玻璃容器,长嘴的、广口的、多脚的,里面是颜色鲜艳斑斓的鸡尾酒,浸着切片青柠和红柚,也有漂浮的花瓣和流光溢彩的碎冰。旁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流油带焦的培根卷、维也纳香肠、熏火腿、烤小牛肉……做成花草树木的精美的杯子蛋糕、芝士球、水果派……就连从日本空运过来的佐茶的和菓子都有十几种,按照一年四季的节令摆放。
在这么饕餮盛宴的环境里,叶翰却什么也不取,明显僵硬又不忿地站在叶清桑还有一撮商界客人旁边,不管是气势还是身高,都被她足足压了一个头。
霍杨一把把叶朗扯走了,一路扯到窗户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叶翰也来了?”
“谁?”叶朗嘴边还叼着一只橄榄。
他咕噜一声咽下去后,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有这个人,不怎么挂心地说:“哦,他跟着我爷爷混,就住在这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