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尤物18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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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娅坐在干草堆铺成的“毯子”上，背靠着坚硬冰冷的石壁，将一直藏在斗篷里的右手伸出去，望着格瑞托着她的手腕仔细检查的模样，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啊……

之前她正要告别，可格瑞却不由分说将她拽下惊鸿扇，提出要替她处理右手的伤势。尽管艾丽娅对于格瑞能猜出她的伤处有些许惊讶，但仍是委婉地回绝了。

结果，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少年强硬起来会这么不好说话，直接将她带到了这个无人的山洞里来，摆明了不处理完伤口是不会让她走，艾丽娅只能妥协。

“……怎么样？”格瑞端详的时间有点长了，艾丽娅忍不住问出口。

像是突然被她的声音惊醒，格瑞沉默了一瞬，终于放开她的手腕，解下背在身后的烈斩竖在一旁，随之蹲在艾丽娅面前，低声回答：“骨头没碎，不算太严重。”

艾丽娅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被嘉德罗斯强行掰断的手腕处仍残留这一圈红印，腕部连同手指都完全提不起力气，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只能无力地垂着。到了如今，那股钻心的疼痛已经消减许多，可痛感起码能提醒艾丽娅她的手还存在，现在的情况是她彻底感知不到自己的右手了。

这种无处着力的空落感让艾丽娅有点心慌，促使她用迟疑不安的眼神望着格瑞：“这个……还可以接回去吧？”

不知为什么，被艾丽娅用这种目光盯着，格瑞总是控制不住想要叹气的欲望。他不由回想起很小的时候在森林中捡到的一只受伤的鸟儿，明明翅膀被折断了飞不起来，在看见他靠近的时候仍然扑棱不止，双眼警惕且倔强，可是一旦他帮忙把伤口包扎好，那只鸟儿却像是忘记了之前奋力逃走的慌乱一般，转而亲昵地蹭着他的掌心，乖巧得不像样。

虽然心里知道不该拿艾丽娅跟那只鸟儿相比，可她现在的眼神……有一瞬间跟格瑞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叠起来，似乎久远以前的选择题又一次摆在了他面前——面对受伤了的、毫无反抗力的脆弱生物，应该要怎么做呢？

格瑞打开自己的终端，购买了所需的绷带药物，轻轻地将艾丽娅的手腕托起，抬眸道：“忍着点。”

艾丽娅左手揪着斗篷下摆，因为嘉德罗斯带给她的疼痛记忆太过深刻，使得她对未知的痛感心有戚戚，手指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但表面上仍一脸平静，似乎根本不在乎：“放心吧，格瑞，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格瑞用余光瞥了眼艾丽娅紧攥成小拳头的左手，又看了看她佯装镇定的脸庞，甚至因为自己看过来，她还扯出一丝微笑，眼中的无奈之色更浓。

说起来，艾丽娅跟金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如果是金的话，就算受了伤也一定会满不在乎地爬起来，继续满世界乱跑，若真的非常痛也不会强忍着，大呼小叫闹得人头疼；可是艾丽娅却不会轻易将伤口展露于人前，宁愿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看上去是痛极了也只会偷偷掉眼泪的类型，要不是他半强迫地逼问，艾丽娅绝对会找准时机就立刻逃掉的。

但是啊……格瑞有点出神地想着，果然无论是金还是这家伙，都没办法放着不管。

“……格瑞？”眼看格瑞一直捧着她的手不动，好像正在神游中，艾丽娅轻声提醒。

被她的呼唤叫回神志，格瑞立即收拾好散乱的思绪，面不改色地解释：“你伤的部位不好处理，既然说了要帮你，就必须有完全的准备。”

艾丽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格瑞那副冰山脸真的太有说服力了，看着他的表情就很难生出“这人在扯谎”的念头，于是艾丽娅也没多想，轻轻应了一声。

格瑞将干净的医用纱布盖在艾丽娅的手腕上，大掌收拢，将那纤细的腕部全部纳入掌中。真正触摸后才会发现，艾丽娅的手腕比表面看起来还要细弱，肌肤的温度不高，即便隔着一层纱布，都能感觉到冰凉的触感。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太脆弱了。

就在艾丽娅屏息等待疼痛降临的时候，忽然听见格瑞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的手，是在和嘉德罗斯的打斗中弄伤的吗？”

艾丽娅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的问话给吸引了，眼中闪过惊愕：“你说什么？……不对，你这是猜测的，还是有人——呀！”

她的脑海还在飞速转动着，冷不防右手上传来一阵疼痛，像过电般窜过手臂，直冲大脑而去，直接切断了她纷乱的思绪，让艾丽娅条件反射地惊呼了一声。

格瑞已经趁着艾丽娅注意力转移的瞬间一下把错位的骨骼给掰正了，整个动作没有一丝犹疑，下手又快又狠，艾丽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开始缠纱布了。

“看你这么大的反应，我说对了？”格瑞不动声色地瞄了艾丽娅一眼，看见她因疼痛而缩起肩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脸上强撑出来的微笑也维持不下去了，终于流露出一丝受伤之人该有的委屈，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你是故意的吧，格瑞？”艾丽娅很快明白过来。

格瑞熟练地帮她包扎好，因为低着头的缘故，银色的发丝垂下来，盖住了他的双眼，让艾丽娅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来找你之前，我碰见了嘉德罗斯。”

他没有回答“是否故意”这个问题，反而挑起了另一件事：“他的手下说曾经跟你打过照面。”

艾丽娅恍然大悟：“难怪你忽然发消息给我。”

格瑞静静看了她几秒，发现她还没有自觉将自己想听的消息说出来，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你和嘉德罗斯是怎么回事？”

艾丽娅收回手，试着转动手腕，虽然动作还不太流畅，但总归是可以使用了，刚放下心来，就听见格瑞的问话，随意地回答道：“就是单方面殴打的关系。”

“我不是问你这些。”格瑞沉声说，“嘉德罗斯是个十分难缠的战斗狂魔，要是被他盯上，以后会烦不胜烦。”那人简直是个阴魂不散的跟踪狂。

比如他自己，每天除了固定的刷副本以外，还要分出一丝精力躲避嘉德罗斯的追踪，要不是以他们两人的实力，除非一方战死否则没法分出胜负，格瑞有时候还真的挺想应下嘉德罗斯的挑战，打完一场了事。

艾丽娅将散乱的发丝撩到耳后，歪着头笑起来：“听上去你似乎深受其害。”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格瑞站起身来，拿起放在一旁的烈斩，“但是……你能从他手中活下来，意味着他认可了你的实力，当然也意味着只要你还在大赛中，他一旦想要战斗，就会找过来。”

格瑞皱了皱眉，继续说：“你以后小心一点。”

说着，格瑞的视线无意间从艾丽娅的右耳上划过，因为她刚才整理发丝的动作，耳垂上悬着的黄金耳环露出来，黄金的颜色与雪白的肌肤异常相衬。

但在格瑞印象中，艾丽娅是从来不戴任何首饰的。

奇怪归奇怪，不过格瑞并非多事之人，只稍稍多留心了几眼，就自然地将目光收回。

“还有，你……”

他看起来想要问些什么，却欲言又止，这种犹豫的表情在格瑞身上可不多见，艾丽娅也被挑起了好奇心，主动问：“格瑞，你想说什么？”

其实格瑞觉得自己没有立场问这个问题，但某种不知名的情感促使他赶快问出口，迎着艾丽娅疑惑的目光，他挪动了一下嘴唇，最终说：“艾丽娅，你的手上没有沾过人命，是吗？”

这句话太突兀了，艾丽娅愣了好一会，倏地将视线移到一旁的石壁上，轻声问：“有那么明显吗？”

“我的意思是——”格瑞忽然不知道怎样措辞才合适，顿了顿，解释道，“你的身上没有血腥味。实力越强的参赛者，对于其他人的感知会越准确，你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如果硬要说，就是与这场比赛格格不入，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

格瑞只觉得今天一天说过的话，似乎要把一个月的份额全都用完。放在平时，除了金那个笨蛋，他很少会多管闲事，但艾丽娅……怎么说呢，或许是这个女孩在某些方面上跟金是一样天真，又或许是最初在飞船上艾丽娅对凹凸大赛黑暗一面的敏锐直觉触动了他，格瑞总是无法说服自己放任不管。

“这场大赛的规则允许、甚至鼓励自相残杀，你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漠视了这个规则。”格瑞闭了闭眼，将眼底蔓延上来的冰霜压下，冷冷道，“这本身就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艾丽娅听着，却感觉这些话曾经在哪里听到过。新月湖底下的隐藏副本里，嘉德罗斯好像也说过“只要拿起武器，杀一人和杀一万人没有区别”这种话，实质上与格瑞说的是一个意思。

杀戮可以被放纵，凹凸大赛就是不折不扣的屠杀盛宴。

可是接受规则不代表着要遵从规则，艾丽娅心中始终横亘着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意志坚不可摧的人，所以才会牢牢地守着这一条线，免得一脚踏进深渊，再也没有能力自行爬出来了。

“……谢谢你的关心，格瑞。”艾丽娅真心实意地道谢。虽然格瑞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但无疑是为她好，才会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劝诫她。

“我不是关心你，而是警告你。”格瑞扛起烈斩，往洞口走去，“假如没有将敌人彻底斩杀的决心，你在与强者的战斗中是会吃亏的，比如嘉德罗斯，他的战斗模式是不死不休，你觉得自己还有多少次侥幸逃脱的机会？”

艾丽娅不自觉地摸上右手手腕，缠在上面的纱布时刻提醒着她这个伤是怎么来的。明明受伤了会痛，可为什么她依旧无法产生像那些人一样的强烈杀意呢？

再抬起头时，格瑞已经走到了洞口外，洞外照进来的阳光将他的背影融化在一片光圈之中，他最后留下一句话：“艾丽娅，善念是很贵重的，不要因为不值得的人而浪费掉。”

*

自从与格瑞分别后，艾丽娅又恢复了单调的刷怪生活。她的右手在休养了两天后完全复原，能够重新拿起武器战斗了，元力持有者的身体康复速度似乎比一般人要快，艾丽娅还记得待在沙塔尔奴隶场的时期，她身上刮出一个小伤口都要很长的时间恢复，以至于奴隶场的人压根不敢在她的寝室里放任何尖锐物体。

对比起来，她如今的恢复速度大有长进了。

在同时被嘉德罗斯和雷狮海盗团这两伙人惦念上的情况下，艾丽娅忽然懂得了在大赛中掌握情报的重要性，她搜索了一下终端的交易系统，发现还真的有人挂牌出售各类情报。

只要排名维持在前百，艾丽娅是没有那个心思去争夺名次的，所以如今是有积分不怕挥霍，她打定主意后，立刻联系上了其中一个靠谱的情报商，花费大量积分让这人长期为她提供嘉德罗斯和雷狮的坐标，于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总是能避过这些危险地点，得以过回初入大赛时的平静日子。

而吸取到教训的艾丽娅也不敢在同一地点长时间停留，几乎每天都要换一个地方，今天她则是辗转来到了一个叫诅咒高地的地图外围。

坐在惊鸿扇上俯视地下，艾丽娅能看见这一整片地方都被赤红色的岩石所覆盖，地面仿佛被淋了一层鲜血，风声中似乎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叫声，让人悚然，尤为奇怪的是半空还漂浮着一团团白色的幽灵状物体，要不是斩杀它们后能听见积分提示，艾丽娅简直要错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

“这场比赛里神奇的地方还真多……”艾丽娅暗想，据说比赛场地都是由创世神亲手打造的，见过这些奇形怪状的地图和副本，艾丽娅不禁有点好奇这个所谓的神明到底是怎样的人。

但不管怎么想，能搞出像凹凸大赛这样逼迫人们自相残杀的比赛，并且在比赛中预设了各种致命陷阱的……都不可能是正常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