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赫连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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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老者所说，这赫连家确实是一个大家族。然而真正入住后单颜才发现，这只怕是已不能用简单的一个大家族来形容。巫山城地处山野之地，恰在秦国与比丘国交界之处。这百年间，秦国与比丘国交战了数次，哪一次不是生灵涂炭，尸浮遍野。然而，奇异的是，这百年间，两国交界处的巫山城却是毫发无损，而且尚在不断壮大之中。

万年间，世代更替，倘若能在战乱中保全自己，不外是躲得人人都见不到，要么就是有一个强大的势力来保护自己。既然这巫山城这么显眼，想必是后者。这后者，据府里新来的丫鬟说，便是这赫连家。

这丫鬟尚在豆蔻年华，年不及十之一二，正是天真烂漫之时，是赫连家为了服侍她，新买进来的。她刚入府不久，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对她如此和气的人，立刻把单颜当成亲人一般。于是，单颜为她取了个名字叫做倚微。她喜欢的不得了，当即把她初初的名字“小草”抛了个干净。

倚微自小生长在巫山城，巫山城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清楚的不得了。见单颜问起，便脆生生答道：“夫人，你从外地来，想必不清楚缘由。这赫连家是我们巫山城最古老的一户人家，自有巫山城便有赫连家了。我们巫山城这么多年不受战乱纷扰，也是托了赫连家的福。赫连家从不在外买丫鬟的，所以这一次，一说把我买进来了，我高兴的快欢喜哭了！”

单颜看着她因兴奋而发红的小脸，笑道：“难道你就不想你爹娘？”

她笑着说：“又不是说不能出去了。我想出去看我爹娘，只要得空就能出去，只是不能时时罢了。再说了，来赫连府上看看，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据说啊，这赫连家人人都好看的紧，外面的人轻易见不着，可羡慕了。”

单颜轻笑一声，暗暗感叹老者的心思，为了我新招进来一名丫鬟，可见是确为自己着想。又道：“那你可知，为何赫连家有这么大势力，可保世代不受外界纷扰？”

“夫人不知道吗？赫连家有守护神祇，传说只要有大灾难，赫连家就会召唤它出现保护我们呢！”倚微吐了吐舌头，补充道：“不过夫人，这在巫山城中是不准谈论的，夫人知道就好了。”

山城空气一向潮湿，如今又细密密下起了绵绵雨。这雨一下就是数日，连带着我所居住的这小小蘅芷苑都在这菲菲雾水中仿若仙境一般。这几日来，自单颜住进来之后，对外只称曾经不见了的萋夫人又回来了，入住西厢的蘅芷苑，外人一概轻易不要打扰。

因此，数日来，除了倚微每日服侍单颜衣食住行，倒是不见任何人。对于现在的单颜来说，也是落得清净。只不知这赫连家何日让她离开。既然他们不提，自己倒也是希望在此有个去处好好将养身子。

可能是那几日昏死在大火中亏损的太过，如今，在赫连府上日日过得十分安稳。老者确实言而有信，没有丝毫对她的怠慢之处。虽不见任何外人，却是日日令倚微带进来进补的汤药。虽不知确切的名称，却也感觉的到，都是难求的好物。

虽不知老者为何如此待我，然既来之则安之。若不借此好好养好身子，未免不是辜负了别人一番好意。于是，在这万物复苏的初春，单颜的身体也日日好似一日，脸上身上也渐渐摸到了一些些肉样。初初刚到时，老者命人送来的衣物，也渐渐不需要里三层外三层的打结才显得丰腴一点。

这雨一下数日，初时还觉得有趣，渐渐便有些不耐了。虽说春雨绵绵，如织如画，然一绵数日，任是神仙只怕也闷的发霉了。在此处又没有别的事情可打发时间，于是单颜一日懒似一日，日日睡到快午时才起，真快成猪了。偏偏倚微见她奢睡，还欢喜的紧，说是夫人能睡就是身子快好了。

这一日醒来，唤了几声倚微却不见人，心里苦笑一声，暗道惭愧，这还没几日，就已经习惯了有人服侍，过几日离开赫连府，只怕都要不习惯风餐露宿了。

单颜慢慢起来穿上衣服。巫山城的服饰尚留有古风，宽袍大袖，只在腰间松松系一个结，正是自己喜欢的样式。一抬眼，蒙蒙烟雨后的凉亭中朦朦胧胧似乎有一个影子，隔着窗幔的纱，看不真切。她挽起墨黑的长发，顺手拿起一把油纸伞，慢慢向雨中的亭子挪去。

行到近处，才发现，那果真是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影。一袭玄衣裹着那瘦弱的身体，若不是身材高大，恐怕已撑不住那不羁的身形。听到声响，那人缓缓抬起头来，斜飞的眉，清冷的眼，微微皱着眉，仿佛含着一腔委屈无处发出。倚微没有说错，这赫连家的人，确实好看的紧。

他看清她的模样，眼神中突的露出一种狂喜，不顾下的雨，急急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道：“萋萋，你身体好些了？他们告诉我你要养身体，我忍到今日才敢过来看你……”

他急急地问，她却不想急急地答。单颜抬起眼，正对上他急切看下来的眼。那双清冷如冰的眼，却在对上我的这一刻融化无痕，只余下一腔春水，温柔如昔。如不是那熟悉的“萋萋”，单颜委实无法将他与夜里醉卧在街头的醉汉联系在一起。

她呐呐不知该如何回答。

十二年前，府中惊才绝艳的大公子赫连若，爱上了城中医馆的长女风萋萋。然而，就在大婚前夜，风萋萋却突然失踪了。这一场失踪，看似不过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医女怯与嫁入赫连家，然而，却导致了赫连若的悲剧。

看到他的模样，我才明白老者的话，相思已入骨，冷冽而绵长。赫连家的脸面不能丢，于是他放弃了一切，唯有深夜在肮脏的小酒馆买醉，一日一日，年复一年。

看着他惊喜的眼，温柔而珍惜的神情，仿若自己是一件瓷器，稍不留神就又消失了。为了这种珍惜，单颜甚至愿意自己有一种自己就是风萋萋的错觉。

然而诚然她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却切切实实知道，自己绝不会是那风萋萋。且不说年纪对不上，光是那种陌生感，就让她确定，这巫山城，这赫连家，甚至这赫连若，于我，都是绝无可能相识。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描述，就是一种心中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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