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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兽皮做成的衣服,一头蓬松的头发,还有高耸的颧骨都让人确定这个一脸茫然的小男孩是来自邑人的奴隶。
“你叫什么,你是怎么跑出来的?”长着硬茬胡须的男人说话的唾沫喷到了岗巴脸上,在与邑人交界的地方发现这个逃跑的奴隶让他和同伴兴奋不已,抓到逃跑的奴隶意味着奖赏。
“不过他脸上怎么没有烙印。”另一个瘦猴一样的男子疑惑地打量着岗巴。
“那就是刚被送来就逃跑出来了吧。”硬茬胡须男人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反正他认定了岗巴是出逃的奴隶。岗巴一言不发,回瞪着男人。
“奴隶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们吗?”瘦猴还是不太确定。
硬茬胡须男人一巴掌打在岗巴脸上,“刚来还不懂规矩吧,野蛮人。”小男孩被扇得低下了头,嘴角渗出血丝,“你看,他现在不敢再瞪着我们了,奴隶就应该这样对待才会听话。”
“那我们应该把他带回去交给盘果大王,看着烧红的铁月亮在他小脸上冒烟的样子。”瘦猴狞笑着,“而且还能得到奖赏。”
岗巴不想跟他们解释,吐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痰。这样的举动惹恼了硬茬胡须男人,拳头像冰雹一样砸了下来,砸在岗巴身上。
“我不是奴隶,我不是奴隶!”岗巴想大声地喊出来,却发现怎么也出不了声。他抬起手护住头,鼻孔里发出愤怒的闷哼。
“原来还是是个哑巴奴隶。”男子扯过一根木棍一棍子打在岗巴腿上,岗巴疼得倒在地上。
“别打腿,瘸了就没有奖赏了。”瘦猴在一旁着急地叫起来。
“这样总可以吧。”硬茬胡须男子举着木棍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打在岗巴的手臂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凄惨地叫了出来,让他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从铺了干草的地上坐了起来,窗外明月皎洁,四周静寂无声。
虽然十多年来,经常会被小时候的经历从梦里惊醒,但岗巴还是习惯性地摸了摸十年前被木棍打中的手臂,表面的伤痕早已经消失,只是骨折的地方到今天似乎还隐隐作痛,苍白的月光从装了木柱的窗户外洒进来,照在他额头上凸出的半月形奴隶标志上,这个标志伴随着他从一个懵懂少年成长为一个健壮的青年,虽然还是奴隶,但由于他不能说话,干活利索,已经成为了两脚马——专门搬运的奴隶队长。他现在可以不戴鉄制的脚箍干活,甚至可以骑着马去长途运输,空闲的时候还能有自由活动的权力。但是地位的提升并没有改变他逃离濮国得打算,可看过了那些莽莽撞撞的出逃者被抓回来砍断手脚,挖掉双眼,做成肉罐之后,他决定再苦再累也要忍着,直到时机真正成熟。
“哐哐哐,”门外的守卫敲击着牢门,递进来一大串铁箍。
岗巴站起身来,接过沉甸甸的铁箍,该是干活的时候了。他看看地下横七竖八躺着的奴隶们,叹了口气,他们有的来自邑人部族,也有的来自呙人部族,不同的只是他们是被挑选送来濮国当奴隶,而自己是自投罗网来的。原来岗巴手下包括他自己有五十多个奴隶,现在只有十多个。盘果王攻打卡洛大寨的时候,不管男女,给每个奴隶发了一根木棍,然后用长矛逼着冲在最前头,一阵箭雨过来,奴隶倒下一片,盘果王的军队就踩着奴隶的尸体往前进,所以能活到现在的奴隶少得可怜。
他走到屋子最角落蹲下来,轻轻摇醒了身体最壮实的多玛,这个家伙就算肩膀上扛着一头猪还可以健步如飞,少睡一会没关系,多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岗巴把一副铁箍轻轻套到了他的脚踝上,多玛冲岗巴点点头,表示感谢。睡在多玛旁边瘦得像猴一样的吉什也醒了,急忙从岗巴手里接过铁箍,“队长,怎么好意思,我自己来吧。”奴隶们逐渐一一醒来,开始自动戴上脚箍,互相小声地说着话。
岗巴推了几下哈加没推醒,这个十四岁的小子是来自低矮丛林的呙人,有一双羁傲不逊的眼睛,像极了自己十年前的模样,也正因如此,岗巴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力照顾这个小家伙,岗巴想让他多睡一会,正准备给哈加套上铁箍,岗巴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家伙的脚踝用黑乎乎的草叶包裹着,轻轻揭开已被血浸湿的草,露出已经磨得血肉模糊的脚踝。突然醒来的哈加慌忙夺过岗巴手里的铁箍往自己脚上套,“没事,我还能干活。”
不能干活的奴隶就像年老的牲口一样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最终牲口至少还能成为口中的食物,而奴隶只能被丢到深山里喂老虎。濮人可不会为了一个奴隶浪费本来就不够吃的粮食。
岗巴按住了哈加的手,可怜的男孩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岗巴,低声焦急地说道,“求你了,岗巴。”
岗巴感到深深的自责,昨天没能注意到这个小家伙的异样,他难以想象哈加是如何咬着牙坚持过来的。他把铁箍抓过来扔到一边,又从怀里抽出一根布条仔细给哈加包扎起来,最后小心翼翼地再把铁箍套上。哈加不再倔强,感激地看着这个像亲哥哥一样照顾自己的人。
岗巴在四名卫士的监督下带领着奴隶们走出了牢笼来到了白水河边,河水在夜里像一条黑龙一般静静地横卧在卡洛大寨外,天亮之前他们把在火把照耀下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粮食运回卡洛大寨。令堆大王一把火烧掉了田里的庄稼之后一走了之,让占领了卡洛大寨的盘果王不得不从千里之外运送粮食过来,这也让岗巴这些两脚马还没从战争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又投入到苦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