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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敬将孩子带回道观,仔细养着了。这孩子命格巧,人更巧,待到两岁上,已然知道询问自己的名字。贾敬这辈子没仔细养过孩子,贾珍更是一路自生自灭,此刻听着两岁的孩子奶声奶气问名字,贾敬本想诳他,随便给他取一个阿猫阿狗,但终究心中有愧,便给他取了一个莹字,算是认下了这个孩子。莹之一字,上草下玉,算作草字辈可;算作玉字辈更可。难说他到底是哪一辈的孩子。
贾敬自认还是有一点良心的。
且说贾府。
石氏生了孩子,转醒后便回头找孩子。贾珍便哄石氏,说生下来便是一个死胎。石氏不信,说听到孩子哭声了,非要瞧瞧孩子的尸首。贾珍便又找了一个死胎婴儿给她瞧,石氏方才死了心,哭的很抑郁,着实难受了一阵子。
但贾蓉又日日来劝,说了不少宽慰话,石氏虽然也哭,但听着大儿子的话,慢慢的也就淡了。贾珍也贴着小心,日日哄着,天天捧着,生怕石氏哭坏了身子,落下什么病根的,只气的尤氏撕碎了帕子。
又过了一年,贾敬搬出贾府已经整整两年,贾莹自小机灵,凡是七杀独坐之格局,大多自小伶俐,懂事极早,贾莹得了自己的名字,便嚷嚷着要识字,贾敬怜他身世可怜,又自觉与他有愧,便教了他些诗书,让他且背着,权当消遣。
贾莹便知晓一些世事,晓得自己待在道观中,日日服食的乃药物,每月三次的是针灸,别的倒也不太懂。
年头上,贾珍来给贾敬送东西,石氏多嘴问了一句,说用不用她一起过去,这也三年没瞧见了,为人媳妇的,未免不守孝道了。贾珍想了想,石氏说的也对,三年不见一次面,礼数上未免过不去,回头外面的说起来,再论究石氏的不是,终究石氏不占理,不太好的。这事倒是他自己考虑不周了。
起初几年贾珍去找贾敬的时候,真的是特别烦贾敬,每次瞧见贾敬就想骂畜生,可后来慢慢的,瞧着他爹还是留恋在一干道士当中,并不喜女色,便也渐渐熄了这份怒火,只当他把自己的媳妇借给他爹配了个种。
石氏却是一直都不知情的,她又问,已经三年没有去给公公拜年了,是不是不太妥帖?贾珍想了想,也怕遭人闲话,便带着石氏去了。
贾莹也稍稍懂了些事,贾珍带着石氏进来的时候,贾莹正背着手在院子里扎马步。
小小的一团,花团锦簇的,有些可爱。
石氏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只觉得这个孩子长得真合心意,便问这是哪家的孩子,道士们却是知情的,但这话却是没有办法说。贾珍打断了石氏的话,只道是,我爹在外面的私生子,取了个名字,叫贾莹,莹莹之光,说他是我们贾家的希望,贾家的光呢。
贾敬倒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他脸皮厚,没有一会儿,就接受了儿子的嘲讽,总归世上没有什么能够比他长生不老追求道长更吸引人了。脸皮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贾莹好奇的望着二人,竖起耳朵听着,心想,哦,原来我是贾家的希望啊,爹爹这么疼我,我以后一定要争光,努力些,再努力些,日后好好报答他,光复贾家,重振道观!
贾莹这时候还不知道,他呆的地方不是贾府。因着贾敬与道士们整日的胡嫐,这所道观并不对外开放。贾莹只凭着自己的理解,认为此地就是败落后的贾府,虽然萧条了些,不过人气还是挺足的。
贾珍冷言冷语,石氏倒是一直在一旁打圆场,时不时的劝贾珍几句,生怕贾珍惹恼了对方,再招惹了什么是非。石氏只道是父子哪里有隔夜仇,却不知贾珍此番全都是为了她的缘故。
贾敬也是心有愧疚,毕竟他是借腹生孩子,又不是真的喜欢女色,三年了,难得贾珍能够带着石氏来这儿,他心下倒也是想要修复二人的父子关系,于是便苦留二人在此用饭,又道是,“我这边也不讲究什么荤素的,你们留下来,若是想吃荤菜,我便让他们下山去买。”
石氏自然是不肯的,忙道如何能够让长辈劳作,推辞不迭。但贾珍哪里能善罢甘休,他支使着山中六个眉清目秀的道士,把山脚下每一个菜馆的招牌菜都买了一遍。买来了也不吃,贾珍自小山珍海味的吃惯了,哪里还喜欢这个,他就是为了折腾人,为了给他爹添堵。
他爹倒也是好脾气,完完全全的任由他折腾,并不怎么在乎。
贾莹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忍不住咽了口水。
四岁大的孩子,日日待在这山上,哪里吃过这般美味的食物。但他虽然年纪小,却极有规矩,分明没有人教他这些,他却明白长幼尊卑,等到贾敬贾珍都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握着筷子,横扫了一大片鸡鸭鱼肉。
道观平素没有生人来,更是没有什么烟火,贾莹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热闹的场面。
贾珍走后,贾莹他听道士们说,贾珍与石氏是夫妻,贾莹这才知道,原来世上男女也能做夫妻的,以前他都以为世界上只有男人和男人才能亲密。
日后,贾珍前来的时候,石氏偶尔也来走动走动,但大多数时间是不走的。贾珍对石氏的宠爱,随着与贾敬接触而增加,日益宠溺,本来偶尔还能去尤氏房中歇几晚,渐渐的,每日都留在石氏房中,但不知为何,石氏的肚子再无动静。
就这样又过了四年。
贾珍说了贾莹是贾敬的私生子,在辈分上就算是石氏的小叔子,石氏纵然心生亲近,却也不好太过明显,便每次前来,都混在贾敬的供给中,私下给贾莹带一些小孩儿的玩意。
贾敬与贾珍倒也没有说什么。
贾莹却是万分欢喜,但还是要板着小脸说不要。
分外可爱。
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