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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幼儿院有了教书先生,自家的孩子若是想读书习字可以送到田家幼儿院去,每个月连托儿费带习字费只要三百个钱。这个消息对于富贵人家来说就像是风带来的鸟鸣,听个音也就过去了,家里有些闲钱,请个西席先生不是难事。可是对于整日里奔波劳碌的普通人家就不一样了,这是天降甘露啊。劳动人民不在乎自己是个劳碌命,却不想儿孙跟着自己一起受苦,如今就有个变成读书人的机会,傻子才放过呢,三百钱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相比于能读书识字,这个价钱简直太良心了。
籍福很累,要教的孩子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本来院里就有五十多个孩子,如今田家幼儿园开了识字班,送来的孩子就更多了。田恬本以为一个识字班,一个托儿班,两个班互不干扰,挺好的。可是现在不是互不干扰的问题,而是托儿班被识字班吞并了。籍福看看屋内围着的百十个孩子,好几个孩子共用一个书案,再看看屋外闲得无聊坐成个圈闲唠嗑的妇人,觉得长安人比河北人有钱多了。
刘武也很忙,东市有一座久负盛名的戏楼,名唤百戏楼,此刻刘武由韩安国陪着坐在二楼的高台上,眼望着楼下戏台子上翩翩起舞的舞女出神。戏台上的舞女身着曲裾,通身狭窄,下摆呈喇叭状,衣袖宽大,袖口镶着青边,随着手臂飘摇,如彩云流转,柳絮随风。领口很低,露出三层领子,最外一层交汇处正在胸间,三层领子相互包裹,如包笋般层层叠压,将胸前本就丰硕的软肉挤得浑圆平滑,如深秋硕果,叶尖垂珠,观之华美,思之入魂。
刘武观舞观得兴起,韩安国却看不下去了,韩安国左手抬起遮在嘴侧,俯在刘武耳边悄声道:“此处歌舞确是优美,大王既有雅兴,何不唤回群郗慢慢观赏,大王千金之躯,实不该出入这等杂乱之处。”
刘武观舞观的投入,听了韩安国的话并未回头,仍直直的盯着戏台上的舞女,胡乱应付道:“安国少坐,如今困居长安,出入皆受人看管,如何还能再招歌舞,且在此处观赏便是了。”
韩安国听了暗暗翻个白眼:你还知道如今困居长安,轻易张扬不得,怎就纵马越长安了,那可比招纳歌舞张扬多了,也没见你少干。
韩安国悻悻落座,看着刘武兴致勃勃的面孔微微叹口气。梁王也不容易啊,来长安探个亲而已,谁料就被困在长安了,当年多英武的一个大王啊,杀伐利落,英武果敢,以一国之力硬抗吴楚联军愣是不落下风,战至酣时亲披矢石直冲军阵,自己把马屁股都抽烂了还差点没跟上。如今就困在长安看看歌舞打打猎,还要被那些闲出屁的御史隔三差五弹劾一番,要是没有我家大王,哪还有长安的歌舞升平啊,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韩安国越想越气,双眼通红差点哭出来。
刘武注意到韩安国的反常,看看韩安国红的如白兔一般的眼睛,心知韩安国又在为自己不平,轻轻笑一声,提足了中气朗声道:“寡人知安国心忧寡人,只是事已至此,伤心也无甚用处,况且安国既能死灰复燃,安知寡人不能呢。”
韩安国越听越不对,刘武虽是梁王,平日里却不怎么称孤道寡,与臣下交谈一直是自称我的,今日怎么突然自称“寡人”了,这是怕人不知道他是王爷怎么着?
未待韩安国答话,旁边走来一个大汉,昂藏七尺,浓眉大眼,方脸挺鼻,身型虽不壮硕,却也不显单薄,手中托着一盘瓜果,左右瞧瞧似没有空座了,便走到韩安国身边轻轻一撞,大咧咧嚷道:“兄台,可否赏脸让我在这儿挤挤。”
韩安国受他一撞打个趔趄,本就心中不满,暗恼这人走路不戴眼睛,又听这人想挤个位置,立刻就火了,将那人拦下冷声道:“长安贵人多,走路千万带着眼睛,莫要冲撞了贵人,平白挨一顿板子。”
那汉子受韩安国抢白也不恼,笑呵呵打个哈哈,依然大大咧咧道:“我看二位贵人在这儿坐了半天,案上瓜果空了也不添置,像是有家不能回,有气无处发,嘿嘿,小人干的就是替人解忧的买卖,不瞒您二位说,跟你二位有一样困扰的贵人小人也接触过,没准儿小人能给贵人解解忧呢。”
韩安国觉得这汉子话里有话,不像是一个莽撞人,当下也不言语,躬身退到刘武身后,等刘武定夺。
刘武抬抬眼皮,目中若有深意的射出杀气,将这汉子盯出一身冷汗,这才微微笑一笑,指着身前的案几轻声道:“看你也是个伶俐人,且先坐吧。”言罢收回目光继续观赏歌舞,不再理睬那汉子。
那汉子受刘武目光一扫吓得心惊胆战,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刚刚吃饱的雄狮,强按下跳得猛烈的心脏,咽口唾沫战战兢兢的坐下,又发觉韩安国虽垂着手站在刘武身后,一双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扫着自己,仿佛只要自己稍有异动便会抢先下手一样。
那汉子受压力不过,尴尬的笑一声,将手里托着的果盘放在案几上,强拉开嗓子套近乎:“贵人可是有烦恼?”
刘武将头一转又扫了他一眼,没答话,又将头转回去看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