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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火塘的火已快熄灭,虞苏过去添柴,好让它继续燃烧。
火塘是取暖和煮食的地方,也有着照明用途。
虞苏在火塘边坐了一会,听着父母的酣睡声,他将家门掩上,走过空荡的大堂,回自己的寝室入睡。
在几年前,二姊虞雨还没出嫁,那时,家中总是很热闹,整天听到二姊的笑语声。
做为家中最后一位将独立出去的孩子,虞苏突然在这深夜里感到有些寂寥。
小时候,家里有两位姐姐,还有一位兄长,虞苏受哥哥姐姐疼爱,也整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是个可爱的小跟班。
虞苏的寝室漆黑,虞苏摸黑进房,他熟悉自己房间,在黑暗中摸索,找到躺卧的地方——用草泥土铺的一个平台。他挨靠过去,坐在上面。
他房中有油灯,不过也准备睡了,没打算再将它拿到外头的火塘点燃。
草泥台很矮,长窄足够一位成年男子容身,虞苏躺平在上面,拉来一条葛被将自己盖住。
春夜很好入眠,气温不冷不热,虞苏很快便进入梦乡。
他这一夜睡得不大踏实,他梦见小时候,他大概六七岁的时候,二姊牵着他的手,带着其他三位女孩,在紫湖边玩耍。
虞苏小时候长得特别漂亮,二姊虞雨总喜欢帮他打扮。去紫湖那天,二姊给他扎了一个缀贝饰的发辫,还在他脖子戴上亲手编的花环。白色的薜荔花,还有黄色的茱萸花,它们交错在一起,被绿色的薜荔叶子和乌黑的发丝衬托。
五个孩子在紫湖滩边堆沙土,捡鹅卵石、贝螺,不远处,大人们在湖面上捕鱼。
孩子们拾取到不少漂亮的小玩意,用衣服兜不住,不知道是谁说要编一个草篮子装贝壳,于是大家都朝芦苇丛里走去。
那时的虞苏还很矮小,湖畔的芦苇长得又高又粗,虞苏没有去拔芦苇,他听着水禽的叫声,看到一只大鸟从芦苇中飞起,飞得很高很高。
当虞苏收回目光,他眼前的两根芦苇被二姊粗鲁拔掉,虞苏直勾勾得看着前方,就在湖的另一头。
在那烟气氤氲的湖畔,树木都有着修长的身形,开着绿色泛红的叶子,也就在这些树木的衬托下,紫藤花像紫蓝色的蝴蝶一样绽放,它们一串串低垂,又像幕帘。一只白色的野鹿从紫藤花里走出,阳光穿透树叶,直照在它雪白的身子上,它周身散发着白色的光晕,将紫藤花映衬得像玉石般漂亮,它灵动的耳朵和鹿角上,还挂着紫藤花串。
那么好看,那么神奇。
虞苏呆呆看着,为自己看见的东西而惊讶。
“快看,是白鹿!”伙伴中有人喊了一声。
在她喊出声时,或许其他伙伴们也都看见了,只是她们像虞苏那样,因为太过惊讶而忘记出声。
五个孩子中,二姊和另一个女孩较年长,她们奔去喊大人,喊人来看白鹿。
虞城的人,都懂得渔猎,就是小孩儿,也见过不少野兽,但她们从来不曾见过白色的鹿,而且它那么白洁,那么美丽,仿佛不是人世间的生灵。
白鹿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快,就在二姊离开不久,白鹿的身影消匿于紫藤花丛中,就像它从来没出现过。
梦中,虞苏跟随一大群人,前往对面的湖畔,在紫藤花下寻找白鹿。四周人声嘈杂,大人们议论纷纷。虞苏看见几位挽着弓的猎人,他们袒露的手臂上,有青色的纹身,粗实的手指捋过箭羽,锋利的箭镞带着青铜特有的光耀。虞苏突然心生不安,他悄悄松开二姊的手,他离开人群,朝雾气缭绕的林中走去。
他孤零零一人,像似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不停地往前走,直到他来到一处开满浅黄色兰花的山坡上。他听到了淙淙流水声,闻到了野花的香馥的气味,他回头看来时的路,紫藤花遍布,幽深不可知,竟是再不见来路。他突然感到心慌,他想找他的二姊,他拔腿往回奔跑。
梦中,紫藤花串垂落,不时的触摸他的头发,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四周呼唤着什么?他的声音被风声遮掩,不知晓他叫唤的是何人。
那么悠长,那么深情。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近,虞苏驻足,慌张得前后顾望。
倏然,林中寂静极了,连风声和水声都已消失了。虞苏听到了玉珠相击的琤琮声,清脆悦耳,那声音离他很近,就像在身旁。年幼的虞苏抬起头,蓦地看到一位戴着冠,一身黑色衣服的高大男子正低身凝视他。
男子的冠上缀着珠串,他玄色衮服上,绣着日月星辰。
虞苏从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阳光已从窗外照入,院子里传来鸡啼声。
他很少做梦,更别说梦见童年遇见白鹿的事。
梦中那处开满浅黄色兰花的山坡,还有山坡下绵延一路的紫藤花,虞苏醒来记得特别鲜明。那地方他曾去过,确实就在紫湖畔,但是那里并不像梦中那么奇异。
大概因为昨夜听到虞圆提白鹿,便就梦见白鹿,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虞苏起身梳理头发,编发,并将额前的长发收拢扎在脑后。虞苏会打理头发,不像风川或者妘周那样,终日顶着一个鸟窝头。
虞苏的二姊很擅长编发,常拿虞苏的头发练习,虞苏发量多,头发黑亮柔软。虞雨心灵手巧,虞苏从她那边学了不少东西,譬如制作贝饰,编织流苏,还有编发。
收拾妥当,虞苏离开寝室,前往大堂。虞母已经在火塘旁煮食,柴火烧得旺盛。
“阿母,我等下要和阿川他们去杜泽捕鱼。”虞苏见虞母在木俎上切肉干,他执勺子搅拌陶鬲里的粟米,看顾柴火。
“上次你父把家里的大网弄破,还没补上。”虞母将切好的猪肉丁放入米粥。
家中不缺鱼肉,虞苏的兄长虞昔擅长捕鱼,经常会往父母这边送鱼。若是换做渔人家,渔网破了便就会补。
虞昔成亲后,另建房子,他住在聚落中心,离宫城近。
“阿母,我不用带网。”虞苏想等他回来再将大网补上吧,以后要用也方便。
“就是上次,捉条大青鱼回来,才把网挣破嘛。”父亲虞茅闻声从房中出来,他是个瘦高的男子,有一把灰白的胡须。他对老妻笑着,他听到妻子话语里的小埋怨,知道是责怪他懒。
“苏儿,你水性没风家那孩子好,别跟着他往深水里钻。”虞茅叮嘱虞苏。
风葵家是虞城有名的捕鱼手,风葵家的孩子水性极佳,但是普通人没这么好的水性,要是傻傻跟着风家孩子潜入深渊,容易溺毙。
“阿父,我知晓。”虞苏点头,继续照顾一锅粥。
清早,虞茅一家吃过香美的肉粥后,虞父带上刀具,换上皮甲去宫城,虞苏扛着两把船桨,外出去找风川。
家中,只剩虞母一人,她在火塘边收拾,而后到院中喂鸡,她捧着装谷壳的粗陶钵,跟邻居话家常。
风葵家在杜泽有船,父子三人几乎天天在杜泽上捕鱼,以捕鱼为生。
风川带着友人,到父亲那边要条小船,再加上虞允有一艘,足够他们六人搭乘。就这样风川、风夕、妘周一艘,虞允、虞苏和虞圆一艘,两艘小渔船,在晨曦中,划往杜泽南畔。
小时候,虞苏也曾跟着兄长到杜泽捕鱼,那时兄长划桨,虞苏仰躺在船上,吹着微风,舒服地昏昏欲睡。
那时,晨光斑斓,在小虞苏身上闪动,静谧的湖面,白色的独木舟悠悠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