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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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晚了，自己回去小心些，”在克里斯上马之前，梅西叮嘱道，并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别再受伤了，再答应我一次。”

“我答应您。”克里斯答道，声音流连在夜色中不肯散去。他骑上马，回头望着梅西。

“我走了，您保重。”

梅西点头，对他挤出微笑。

克里斯甩动缰绳，让马匹将他带入漆黑的夜晚。梅西站在军营门口，再一次看着克里斯远远离开，背影在黑暗中逐渐远去、消失。

在黑夜中找路并不容易。皇马和巴萨北方交界处地势复杂，有森林、陡坡，也有小河和山川，冬日的夜晚寒冷昏暗，马蹄踏过厚厚的雪层和被冰雪覆盖的草地，穿过漆黑的密林，克里斯知道皇马营地的精确位置，一刻不停地赶过去。穿过密林和小山后，他终于见到军营的火光。

在他向着营地门口策马疾驰时，门口的守卫立刻做出防御姿态，大声询问他是谁。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克里斯声如洪钟地报出名字，“皇马的副将。”

他骑马赶到军营门口，营地中忽然出现小小的骚动，听到他的名字，守夜的士兵都围到门口，谨慎又怀疑地打量着。

克里斯跳下马，走到门口的火把前。火光照亮他的脸，照亮他结冰的头发和脸上长长的伤疤。士兵们认出他。

“副将回来了！”

叫喊声传来。听着他们呼喊的声音，克里斯从头到脚都在颤抖。他回来了。

大门缓缓打开，克里斯牵着马走进去，欢呼声一声接一声响彻在军营里，守夜的士兵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梦中醒来的将士听到声响跑出来。人群围着他，克里斯走进军营后很快不能移动了，士兵们围在他周围，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副将回来了——”

士兵们一声声喊着，通知更多人。

忽然间人们让出一条路，科恩特朗穿过人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瞪得老大，表情呆滞在脸上。

“我回来了。”克里斯答道。

科恩特朗大步走到他身边，猛地用力抱住他，他的胳膊发抖，手也冷了。

“你还活着……”他重复道，双臂紧紧环住克里斯的肩膀和后背，“你还活着……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找你找了半个月……”

他发着抖，克里斯紧紧抱着他，手在他后背上轻拍。

“我活着，我回来了。”

“克里斯！”

马丁的声音传来，克里斯抬眼，马丁穿着单衣，外面披着一件斗篷就跑出来了，科恩特朗放开克里斯，马丁扑了上去，抱住他连连用力拍着他的后背。

“可算是回来了，你还活着……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上帝，我以为你死了……”

他紧紧拥抱克里斯，无论他的话是真是假，这一刻的拥抱确实如马丁所宣称的那样，他是将克里斯当做兄弟的。

“你怎么会失踪？我以为你死了，你知道我都快疯了吗……”

“我没事，”克里斯拍着他的后背，“我回来了。”

马丁久久地抱着他不放开，也不顾自己衣服单薄。

和他拥抱时，克里斯的目光穿过人群，看见站在台阶上的父亲。

罗纳尔多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雪沫被风吹落，从他面前落下，像是为他添了白发。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对克里斯的归来表示开心的人。远远地，他在夜色的浸染和火把的照耀下望着儿子，他脸上没有笑意，只有失望和痛苦。他无法理解他的决定，目光中没有欢迎，只有责怪。克里斯知道那目光的含义，他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的生活，或许父亲早已期待着他跟随母亲回到巴萨、去过与世无争、宁静祥和的生活，他不愿看到克里斯受伤，甚至不愿看到他在军队中生活——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

夜风温和，却割得罗纳尔多脸颊生疼。他的儿子失去了平安宁静的未来，他回来了，将自己送回血与火的战场，又一次，他要挂帅出征，如同性命不属于自己一般冲上前线，或许战无不胜，或许负伤而归，而罗纳尔多只能看着他一次次披上铠甲，走上战场。

在克里斯走向他，与父亲拥抱时，罗纳尔多低声问道：“你怎么能回来？”

“我不能离开。”他答道。

父亲会理解他。他已经放弃了巴萨、回到皇马，父亲别无选择，只能接受他已经回来的事实。

但罗纳尔多只说道：“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你，你不该回来。”

克里斯只是笑了，用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事实还是借口的原因回答了：

“可这里是家啊。”

他说道，笑容苦楚，略带无奈。罗纳尔多摇头，眼中清楚地写着失望。

“我从没对你这样失望过，”他说道，“你原本可以……”

“父亲，”克里斯打断他，“回去再说吧。我已经在军营里了。”

罗纳尔多的神色清晰地表明他宁愿不要克里斯回来。

克里斯告诉马丁和科恩特朗自己被巴萨人救走了，他们本想让自己成为人质、以此要挟皇马，但后来他在巴萨的内部冲突中救了他们的一名重要将领，巴萨人还算是知恩图报，认为克里斯和他们就此扯平，在他伤好之后就放他回来了。这是梅西和克里斯商量之后的说辞。

“罗纳尔多将军还去巴萨找你了呢，结果他们说没看见你……巴萨人真狡猾。”马丁说道。

“能活着回来就好，如果他们偷偷处决你，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你了。”科恩特朗说。

罗纳尔多坐在克里斯身旁，他没说话，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

“好了，早些去休息吧，”马丁拍拍克里斯的肩膀，“也和将军好好说几句话，他和我们一样，都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呢。这两天你先休息，过几天再带兵，现在没有攻打计划，只是在练兵……”

“我不用休息，殿下，”克里斯说，“明天开始我继续练兵，消失了五个月，我已经休息够了。”

他主动提出尽快重返练兵场，马丁自然再高兴不过，但还是婉转一下，说道：“明天早上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再说，我不想你一回来就累着你。”

道过晚安后，几人各自回房了。罗纳尔多一言不发，克里斯跟着他走进房间。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房间都没让人收拾，”走进与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卧室中，罗纳尔多说，“你的侍从们都死了，没人知道平常你的生活是怎么打点的，这次回来，你要再给自己重新挑选侍从和护卫队里的人。”

“护卫队还剩下几个？”克里斯问。

“两个。原本是三个，但有一个伤得太重，还是死了。”

克里斯想着护卫队，还有他最初加入的冲锋队，冲锋队里还未死去的人们，是不是也都死在上一战里了？

“明天我会挑选的。”克里斯答道。

罗纳尔多望着点燃没多久的炉火。这间屋子快半年没人住，入冬以来也没生过火，屋子里仍有些冷。

“里奥已经走了吗？”

克里斯摇头：“他明天早上出发。”

说了之后罗纳尔多才发现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无论梅西什么时候出发，他都没办法把儿子再送进他的队伍让他带回巴萨了。

“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会？”罗纳尔多问，“为什么回来？难道我没告诉你和你母亲一起去巴萨吗？”

父亲很少生气，但他这次的忽然发怒在克里斯意料之中。

“我考虑了五个月，但还是不能不回来。无论身体里流着哪些国家的血，我都只能效忠一个地方。”

“你为皇马效忠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你对得起皇马、对得起你的将士们甚至是所有皇马人，这里不需要你的忠诚，但我需要你活下去！你母亲说你险些死去，五个月才养好伤，你还嫌伤得不够吗？”

“但我已经回来了，父亲，”克里斯劝道，“我的选择没让您满意，但我没做错，这是我该做的事，巴萨不是我的国家，我不能为他们工作、在巴萨人中生活。哪怕是和母亲一起，我也永远都是外人。我想过，巴萨的生活很好，但那不是我的生活。”

罗纳尔多满心怒气。原以为儿子这样久都没回来，一定已经选择了巴萨，正当他以为孩子就此可以过上安稳和平的生活时他却又回来了，带着伤痕累累的长剑和他自己。但现在无论多气恼也无济于事，他已经回到皇马营地了。

“你有过一次机会能离开现在的生活，可你竟然放弃了。”罗纳尔多说。

“在得到这次机会之前我从没想过离开，”克里斯答道，“在军营很苦，打仗也苦，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为了能得到什么才选择为皇马上战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什么也得不到。您就当做我从没有过去巴萨的机会，我本来失踪了，但现在活着从战场上回来了，不好吗？”

“可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罗纳尔多停下，望着克里斯留着伤疤的脸庞，“从小你就总是想着你妈妈，和他在一起，你会比现在快乐很多……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没什么不好，”克里斯笑道，“我已经这样过了好多年，您也是，我们不是都好好的？”

火焰静静烧着，微弱的暖意从壁炉散开，迟缓地铺向整个房间。罗纳尔多知道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儿子已经回来，他已不能再去要求克里斯回到他母亲身边了，梅西何时启程、何时抵达巴塞罗那都与他没关系，他所要关心的只是这个已经回到自己身旁的孩子。

“把毯子铺开，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练兵。”罗纳尔多说，他想叹气，也想对儿子怒吼一通，但最后只是简单叮嘱了一句。

“又见到您真好。”

他正要走，克里斯再次拥抱了他。

皇马并非一无所有。他的父亲在这里，从小就照顾他的科恩特朗也在，他还有一个因为他的价值和能力看重他的储君。到了明天，他会在欢呼振奋的士兵中选出侍从和近卫队，他会铸造一柄新的长剑和一面盾牌，他会在凛冽寒风中开始练兵。身体上愈合的伤口早已没有知觉，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隐约的疼痛，那不是他的痛苦，是许多死在他身旁、再也不能和他交谈的人的，他已经准备好了再次走上战场，他已经准备好了复仇。为了他们，也为了已经变成另一个人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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