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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书澄没有来灯塔里咖啡馆,沐溪隐着实松了一口气,回想那一天的情景,满满都是尴尬。
等下一次他来了,和他道个歉吧?自己确实是冒失了,问了一些愚蠢的问题。
沐溪隐一边想,目光一边走走停停地在几张熟悉的面孔上。
考试结束,学生少了,常来的人倒都还在。
她看见唐河洋一手支着额头,依旧“痴情”地朝十八桌望去,而娄悦丹则专注地伏案写信,柔软的黑发轻坠在花瓣纸上,安静美好的姿态看得沐溪隐都快心动了。
就在几天前,沐溪隐无意间得知了娄悦丹的职业,她竟然是一个演艺人员,只是知名度不高,不关注娱乐圈的人几乎不认识她,即便是关注娱乐圈的人也会忽视她,因为她出镜率很低。
如果不是沐溪隐上网找一个英语听练视频,不小心点开另一个被推送的综艺视频,她也不会知道。
那档综艺节目的嘉宾是五个女生和五个女生,女生中就有娄悦丹,他们面对面谈论一个“如果和室友不和怎么办?”的校园话题。
相比其他女嘉宾,娄悦丹的综艺感比较差,她性格内向,好不容易有说话的机会,结果是冷场。久而久之,主持人不愿意给她说话的机会,摄像镜头也直接跳过她。相反地,坐在中间的一个女生,不及娄悦丹的美貌却很有人气,她有一张圆脸,戴着一顶“我很衰”的魔术帽,说话节奏不快不慢,但每一句都很搞笑,她还会声情并茂地扮演老太太,特别有趣,沐溪隐很快成了她的粉丝,在微博上关注了她。
关注她后也知道了娄悦丹和她是一个女子团队的,但人气和口碑有落差。
娄悦丹好像很不走运,明明没做错什么,总是被一堆人追着骂,她的每一条微博几乎都有骂声,其中几个固定的“朋友”每天孜孜不倦的问候声惊呆了沐溪隐,那些恶意的、不堪入目的词汇复制了数十遍,字字如带血的刀锥,恨不能立刻将娄悦丹千刀万剐才能浇灭心里的厌恶。但说到底,讨厌她的理由只是“做作”“疑似年龄造假”“感觉很有心机”之类的没任何根据的理由。
莫名其妙,这是沐溪隐唯一的感受。现在这个时代,竟然有人会对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也没伤过他们半根头发的陌生人释放如此大的恶意,仅凭自己的喜好。她觉得即便是自己曾经被人欺负,那些人起码也是和见过面、说过话的。
看过这些网络谩骂,沐溪隐慢慢开始佩服娄悦丹了,因为娄悦丹从没有回应和澄清过,也不去删除评论,依旧隔三差五发自拍、烤蛋糕、和小猫和小狗一起玩,无忧无虑的模样。
照片中娄悦丹笑得将眼睛眯成一个月牙,和生活中眉头微皱,清冷戒备的神情不同。
在灯塔里咖啡馆,沐溪隐从没见娄悦丹笑过。
人在网络和生活中的样子,很多时候是不同的,沐溪隐好像理解了什么。
娄悦丹写好信,折好后地放进一个信封里,收拾好东西后离开了咖啡馆。
唐河洋心不在焉,跟着没多久也走了。
一桌的小情侣挨在一块听音乐,胡不愚和沈绽玲在低声争执,骆姐幽幽怨涂着一层浓黑色的指甲油,小必抱着托盘靠墙睡觉,沐溪隐在不知不觉中也有些困了。
打烊后,沐溪隐一个人绕圆形的绿化带跑了一圈,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竟然是缪乐妮。
“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能找谁说,不如就找你吧。”缪乐妮语气纠结。
“什么事情?”沐溪隐对缪乐妮深更半夜出现在此地没有过多的惊讶,内心深处一直感觉她是一个有些不走寻常路的女孩。
“我睡不着,就一个人逛到这里来了。”缪乐妮抬头看星星,忽的又低头,眼睛里满是忧愁,“你知道吗?萧清昂他生病住院了,很严重。我为了陪他也打算去住医院,但是医生不答应。”
“你一个健康人怎么住院?”
“我是低血糖,只要不按时吃饭就会晕倒。三天前我故意不吃早饭和中饭,然后跑到他的医院门口,十分钟后果然按时晕倒,送进医院急救。醒来后我理所当然地提出要住院,医生答应了,并给我做了一个全面检查,但得知检查没什么大碍后,他们就不让我住院了,我赖着不肯走,护士长就过来教育我,我被她整整说了一个多小时,都快没脸了,只好离开。我现在想要不要再饿两顿,再次晕倒?”
沐溪隐怔住,随即摇头,“你真的是不走寻常路,为什么一定要牺牲自己的健康去接近他?你明明可以在空闲时间去看他。”
“我们公司中午没多少休息时间,双休日也经常要加班,等下班了,他的病房不让闲人探视,我没有其他办法了!”缪乐妮忽然就激动了,抓住沐溪隐的手臂,“而且,谁能保证他能活多久呢?他是肾病,肾病很麻烦的。”
“你应该乐观一些,就算他生病了,也有家人照顾他,你最多是他的一个朋友,不应该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健康,还有工作。”
“你好冷漠啊,难道朋友就只能眼睁睁看他走向死亡吗?”
“他不一定会死,况且如果他病得很重,你在他身边也帮不了什么忙。”
缪乐妮安静下来,开始权衡利弊,过了一会儿率直地说出自己的心声:“你知道吗?我现在一天见不到他就心神不宁,我已经没办法专心工作了,连饭都吃不下,晚上也睡不着,只有看见他我才能恢复精神。”
“你这个模样在我们老家有一个固定说法,就叫花痴病。”沐溪隐说,“你大概真的需要去找医生看一看了。”
“……”缪乐妮难以置信,“那种病不是电视剧上演的,疯疯癫癫,头上戴一朵花,看到男人就两眼放光的女精神病吗?”
沐溪隐瞧见她目光灼灼,一脸亢奋,“好像就是那样。”
“我压根不是那种人。”缪乐妮认真地澄清,“我从小品学兼优,没有早恋,连男生递过来的纸条都直接撕掉,我很乖的。只是对象是他,我不知道怎么了,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你是不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就是一见钟情!你有过那样的感受吗?像是有一股电流在瞬间从脚底流至发梢!”
沐溪隐摇头,她还没有如此强烈的感情体验。
缪乐妮松开她的手臂,转过身去叹气,“算了,你们普通人都不会懂的。”
“那你决定怎么办?一直想办法去住院?”
“我也知道这不现实,而且正如你所说,我不是他的什么人。”
“我劝你冷静下来,不要牺牲自己的健康,也不要放弃自己的生活。你若喜欢他可以选择一种更理智的方式。”
缪乐妮沉思了半分钟,转过身来看着沐溪隐,亲切地笑了,对她说:“小沐,我没有看错,你真是一个大好人。这个周六,你愿意陪我去看看他吗?他不是本地人,朋友也少,我们的关心对他来说很重要,是战胜病魔的精神力量。”
“这个没问题,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要再采用极端的方式了。”
“不会,我也没办法过得了医生那关。那就这么说好了,等周六我们一起去看他。”
周四,当应书澄再次走进咖啡馆的一刻,沐溪隐十分尴尬,帮他点了单后就低下头。
等他走去座位,她心想得尽快找一个时机向他说不好意思。
就这样等着,感觉时间特别漫长。
终于等人陆续走得差不多了,她往他的方向丢了一个纸团,他正在思考问题,膝盖被纸团一碰,低头看见后又抬眸看她,片刻后才拾起。
“那天不好意思,我喝了酒有些胡言乱语。”
他读完将纸折叠好后放进衣服口袋。
十分钟后,他去买单,顺便问她一句:“下班后一起去跑步吗?”
她有些讶异,很快点头,“那你等我。”
等沐溪隐下了班,和他跑了整整两圈才停下来一起倚在围栏上,他拿出口袋里的纸条,丢进了垃圾桶。
“以后别为这么无聊的事情道歉。”
“那你为什么连续三天都没有来?”
“我有事。”他侧头看她,“难道你以为我在躲你?”
沐溪隐觉得他声音中有些沙沙的东西,听着耳朵有些痒。
他看向前方,“你很敏感。”
她觉得自己耳朵更热了,当下安静了一会儿,等气氛回温,她又和他说起固定的话题,自己老家的事情。
每次她说的时候他只是听,从不会问“然后呢”,使她常常有错觉,他根本没在听,但当她停下来,沉默时间有些长,就会听见他说:“我还在听你说。”
他像是她的树洞一样。
他好像有一种吸引力,能让她自然而然地吐露心声。
她回忆自己的高中,被欺负很惨的那段岁月。那时候,石争美会怂恿男朋友恶作剧,把果汁倒在她的铅笔盒里,将她的书包丢进喷水池,沙拉酱挤在她头发上,她一早就告诉过班主任,那位温和保守的女老师,老师批评过他们,但也仅限于批评。后来想一想,也许在成人世界里,那不过是孩子的胡闹,而那些行为恶劣的男生,如果不给他留一个消耗精力的出口,可能会惹出更大的祸端,造成承担不了的后果。慢慢地,她终于醒悟了,那位女老师并非什么超级英雄,她也才二十六岁,为业绩、同行竞争等生存问题焦虑,没有能力替她惩治坏学生。
她没有告诉妈妈,似乎下定决心倔强起来,一个人与他们抗争。
当石争美的男朋友从后蹿出来,朝她一吼,抬手往她脸上甩一巴掌,她没再忍住,冲上去和他对打。
怪的是,当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在走廊上对打,竟然没有人来阻止这奇观,耳边倒是有不少“别打她了”“行了,住手”“你们别再打了”的劝架声,却始终像是隔了一层白茫茫的雾,对岸的人影似真非真、重重叠叠的,仿佛都不是真人,而是她的幻听,等到上课铃声响了,也没有一只手伸过来护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