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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高高的城墙上，头顶是盘旋着的秃鹰，脚下是染着血腥味的残垣断瓦。我漫无目的地望着远方，野兽的鸣号声此起彼伏，这一坐便坐到了夜幕，一坐便坐得饿到麻木，或许说已经感觉不到饿，取而代之的是整个胃一阵胜过一阵的绞痛。
所谓“望梅止渴”其实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此刻我看着秃鹰除了咽口水还是咽口水，丝毫没有减缓任何的抽痛感，大概我的胃已经饿到开始自相残杀了，而我此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干坐着。
直到一个声音在我脑后响起，我愣了一会才发现它不是幻听。“喂！你的尊严呢？！”
真是句废话，尊严这种东西要能当饭吃我肯定早把它吃了，但我还是勉强回头瞅了那人一眼，这一瞅不要紧，但这一瞅大概便是我苦难生涯的结束。
“要么站起来，老子一箭毙了你！要么给老子下来堂堂正正地战死在沙场上！我大齐没有孬种！”即便是在月光下我也能看出他被阳光晒得发紫充满沧桑的皮肤以及一脸的铁青色，一身发亮的明光甲下是坚硬得如同铁块一样的肌肉。不用细看就知道这人一定是个将军，自我来到北边，见过的索虏大多这个样子，长着满脸的粗壮胡子，怒目剑眉的，一看便是气能扛鼎，一人干翻一头牛肯定没问题。而眼前这个人的气魄，虽然也是个索虏，但显然比那些普通索虏强多了。按照他刚才的说法，所以我断定此人应该是齐国的某位将军。
可是将不将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本就是从梁朝逃过来的，按照梁朝那些所谓士大夫的**就是叛国，是谋逆，是要砍头灭九族的！灭就灭呗，反正老子家里也就只有我一个了，没准明天就去见老母了，砍头灭族我倒是无所谓，好歹还有顿饭吃。从古至今，死法里最惨的就是活活饿死，比砍头更恐怖的是我估计我马上就要成饿死鬼了，太悲惨了想想就难过。
而且，汉人在他们齐国就是贱命一条，根本没资格当兵啊，所以我怎么死都不会死在战场上。所以将不将军的和我就更没有关系了，而且索虏又不会给我饭吃，所以对于他的一番话我压根就没理，其实还有一方面原因是我压根没力气理。
那人见我不说话约莫觉得我会不会就此想不开一个不稳就摔下去了，他见我拿着弓便扬言道，“兄弟既然会射箭就是人才啊，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何不和我去军营报效国家呢！”
我愣愣地听完他所说的话，回头悠悠地看着，约莫是饿得，脑子一短路随口答道，“当兵有饭吃吗？有我就跟你走。”
“有饭！管饱！”那大汉一听乐了，露出浓密的黑色胡子底下的一口白牙，笑呵呵地一把把我从城墙上整个拎了下来。其实我是从后来门牙二达口中才得知，那个一脸明显打理不好的络腮胡子满脸黝黑的家伙便是他们的头头斛律光将军，二达比较喜欢叫他明月将军。其实我一点也没想通这样一个糙汉将军和温润的明月有什么关系，但毕竟是人家名讳我也不好背地里多说些什么。而且二达还说，现在的齐国皇帝没什么用，你所听说的齐国不招汉人为军那是从前，你不看看对面周国都搞成什么样子了，皇帝害怕，能不用汉人么？
虽然我不知道皇帝窝囊和用汉人有什么关系，不过听门牙说那是因为齐国的什么什么政变，叔叔把侄子弄死了什么的，而侄子很相信汉人那一套，反正也不知道咋地，就没人管汉人能不能当兵这回事了。
而此刻我跟在斛律将军后面，一拐一拐地走到军营，满脑子除了饭之外总觉得有些什么误会需要澄清，虽然我承认我挺孬种的也没什么出息，但我爬城墙真的不是想自尽啊我明明很怕死的。“其实我爬墙上是想…”我饶了饶脑袋，道“是想打几只鸟下来看看能不能吃。”
斛律将军看着我足足看了三秒钟，满眼都是像看怪物，半响默默回头继续走，悠悠说道，“你打不下来的，那是秃鹫，专吃死人肉的。”
后来二达说我没有自知之明，就这点箭术也好意思吹嘘，谁不知道斛律将军是全国上下唯一一个可以打下雕鹰的人，人称“落雕都尉”那可不是盖的！我没有理二达，有此也可以看出二达对于明月将军那叫一个忠心耿耿听不得人说他半点不好，就像现在门牙对于将军也是这个样子的。我一边唏嘘二达到底没有被真真切切地饿晕过一会，那时想吃只鸟怎么了，人饿起来连麻雀老鼠都吃我想吃只鸟怎么了怎么了，我没吃人已经很好了。一边暗暗想着自己，活到这么大好像还没真真切切地忠心与谁为谁效果力，我要是真忠心当初也就不会从梁朝跑出来了，而是与国共存亡，而我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渺小的鼠辈，为国捐躯什么的我实在做不到啊，毕竟我还是很怕死的。
就这样我在斛律将军手下当了一年多的兵，别的没练成单单练了一手好箭术，斛律将军逼手下练箭术那叫一个严苛！但是我觉得并没有什么用，每天还是活得很废柴，直到和门牙他们一起被划到将军麾下。
现在是河清二年，梁朝早亡了，齐国刚经历了宫廷政变，现在是难得的安稳期，不过听说现在的皇帝也很废柴，周国一出兵就怕得要死，多半齐国也没什么戏。但现在也不是我抱怨自己跑错国家的时候，事实上能在军营里混口饭吃已经是老天爷给我的恩赐中的恩赐了，我也不奢求什么国家繁荣富强了，只求能够天天吃饱饭。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将军能不能依靠，但看着门牙每天都信心满满的样子觉得军营里有人忠心有人崇拜的将军应当不会太差。虽然我没见过将军的实力，而且貌似将军也没有正儿八经单独打过仗的样子，单凭这一点难怪阳世深那些家伙会不服气，认定将军就是个不学无数的执绔子弟，来军营里纯粹只为了玩。而门牙他们会崇拜将军仅仅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好看，小白脸能成什么气候，至少阳世深是这么认为的。而眼下其实由不得我，不管将军有出息也好玩玩的也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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