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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莹也算争气,她旁的本事没有,讨男人欢心倒是不在话下。她虽伤势不轻,却不肯在皇帝面前歪缠,也不曾和赵岚一般趁机诋毁对方。陈清赞赏她好性儿,六娘又在侧推波助澜,如此一连三日皇帝都留宿钟粹宫,将景阳宫中赵岚气了个半死。
而就在第三日的夜里,赵莹漏液病重,伤处发生感染导致高烧不退。
伤口感染发炎本也不是大事,为赵莹诊治的御医一开始并未太上心,只吩咐了几个医女熬了些清热解毒的药给赵莹用了。然而到了天亮时分,赵莹昏迷不醒、浑身滚烫,险些将皇帝都吓着了。
于是钟粹宫上下都惊起来。两位御医火速赶过来,又有宫人去凤坤宫请皇后。
六娘赶过来的时候并不早。而此时的钟粹宫里竟是上下乱成一团,连一箭之隔的雍和宫里都被吵起来,雍和宫主殿中住着的姚嫔和林贵人也满面疲态地过来探望。
六娘皱着眉头,看着宫人们端着汤药和热水慌乱地疾奔。姚嫔揉着脑仁,上前行礼道:“……也不知是怎地了,一大清早就嘈杂起来。臣妾问了下头的人才知道赵贵人病势沉重,恐危急性命。皇后娘娘时常教导臣妾们要和睦姐妹,赵贵人病成这样,臣妾也不好坐视不理……”
姚嫔话未说完,门外却清凌凌响起一声女子的冷斥。
只见是一位身着金丝白纹昙花雨丝缎面裙、外罩一件狐皮褙子的美人,望仙髻上插五支镂空金镶玛瑙玫瑰簪子,其上垂下来的珍珠苏子悬在耳侧,荧光润泽、璀璨生辉。这女子华冠丽服,容色娇艳妩媚,不是荣妃赵岚是谁。
“不过是伤了胳膊,怎么就性命攸关了?”徐徐入内的赵岚声色冷凝。她身旁侍奉着四位女官,身后还跟着张贵人、孙才人两位并几个小宫女,当真是众星拱月。她朝六娘缓缓屈膝下去,面上却十分冷傲,扬首挑眉道:“皇后娘娘这样尊贵的人物,竟也急急赶过来了?臣妾真觉得稀奇,赵贵人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倒惊动了皇后娘娘。”
六娘瞧她面色倔强,倒也不动怒,只抬手道:“荣妃先坐吧。赵贵人的确性命堪忧,两位诊治的御医都急坏了。皇上今早上朝无暇顾及这里,生怕赵贵人有个好歹,还亲口吩咐了御医要仔细行事。”说着怜悯地叹一口气:“赵贵人瞧着不是个体弱的,只是想不到伤口感染,酿成大祸。”
赵岚冷笑一声,这才闲闲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散漫道:“臣妾这个妹妹啊,在闺中时就是这副样子……皇后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吧,她一贯喜欢耍些小心思博人怜惜,皇后娘娘莫要被她蒙骗了才是。”
“荣妃这话就不对了。”六娘面色肃然:“赵贵人再不好,也是荣妃的亲妹妹。赵贵人病危,荣妃非但没有半点担忧,倒是急着落井下石。”
赵岚听得蹙眉,刚要反唇相讥,六娘却又笑道:“不过我瞧着荣妃倒不至于泯灭血缘情分,再怎样,荣妃都不顾自个儿的身子亲自来钟粹宫探望了。今日又下鹅毛大雪,天寒地冻地,荣妃都亲身前来。可见前头荣妃血晕病倒的消息倒是谣传呢。”
“你……”赵岚一急,差点想要不顾尊卑站起来和六娘争辩。好在她总算忍住了,冷哼道:“臣妾可不似那些骄横的东西,为了博宠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我倒要瞧瞧,我这好妹妹是得了什么病?”
赵岚自然是不肯相信什么赵莹病重的。
赵莹手臂被划伤,伤口瞧着可怕,导致感染是很正常的。但赵莹是个无病无痛的年轻女子,不似自己患有体寒之症。她不过是划伤了胳膊上的血管,没有伤到骨头,就算感染造成伤寒病也不应该有性命之忧。
这几日皇上被她哄住、一连三日留宿钟粹宫的事情已经让赵岚咬碎了银牙。赵岚费尽心机想要用血晕的幌子争宠,不单全部落空不说,还让赵莹占了上风!且如今赵莹竟也学了自己的伎俩,不惜装病来糊弄皇上!
赵岚在景阳宫中苦等三日,今日终于坐不住了。再等下去,那冰雕查证的结果也不能立即出来,而赵莹却不知要给皇上吹什么样的枕边风呢!
赵岚正咬牙切齿想要揭穿赵莹欺上瞒下的罪过,却听六娘桌上“吭”地一声,原是一只翡翠茶碗被六娘猛地磕在了楠木小几上。
“荣妃当真关怀赵贵人,不如就随本宫一同进去瞧瞧。”六娘冷声道,旋即站了起来。
赵岚瞳孔随着那声磕碰的声音缩了一下子。她想要分辨什么,再看六娘已经转身朝内室而去,便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她是要去瞧瞧赵莹的!
瞧瞧她一连数日霸着皇帝,是个什么心思!
荣妃紧跟着皇后入内,后头姚嫔、张贵人等互相对视一眼,都连忙一同跟进去。里头一股子药味比几日前赵莹受伤止血的时候还要浓重,而最里间床榻上头,重重帷幔都放了下来,在生了滚烫地龙的内室中显得尤为闷热。
两位御医和几名医女都忙着问诊熬药,一见皇后,都满头大汗地急急行礼。六娘摆手道:“不必费这些虚礼。赵贵人病势沉重,皇上特意交代本宫务必要看顾好她。你们现在可有应对之策?”
两个御医此时还跪着,闻言竟是不敢起来了,低着头冷汗涔涔。
两人中为首那个正是内医院王院判。他医术高明,不过如今已经年迈,正准备过了这个年关就告老还乡。然而到底是临到头了有此一劫,离年关不过寥寥数日,竟摊上了赵贵人病危的祸事!
若是个寻常的贵人,如张贵人之流,病重也就是那样了,就算治不好自己顶多被罚几月俸禄。然而这里头躺着的赵贵人可不是等闲之辈啊!
她不但是皇上的宠妃,还是皇后娘娘和荣妃娘娘之间争斗的砝码……若她有个三长两短,皇上、皇后不会饶了自己;可是就算她大难不死,怕是荣妃娘娘那边又要给自己难堪了!
但王院判也清楚,对自己来说,赵莹病死的后果可比她活下来要可怕得多了!
王院判拿着袖子颤颤巍巍地擦了一把汗,才磕头道:“回禀皇后娘娘,贵人小主恶疾来势汹汹,微臣已经试过了所有的办法……还是不能退烧。”
“所有的办法?”六娘双目一凛:“你救不活她?”
“微臣……微臣也不知道,”王院判抖得更厉害了:“如今也要看贵人小主的造化……”
“好了!”六娘抬手打断他:“王大人先起来。”
六娘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了,王院判和另一位张御医踟蹰了一下子,也颤颤起身。六娘眉头紧拧,扣着桌沿道:“本宫受皇上重托要保住赵贵人的性命。两位大人先来告诉本宫,赵贵人年轻气盛、身体强健,又为何会病重到如此地步?”
“不过是高烧而已,谁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皇后娘娘还是先查清楚了再替赵贵人费心吧”六娘话音刚落,身后赵岚竟脱口而出。
“荣妃娘娘真是心狠呐。”身侧一同跟着进来的姚嫔泠泠一笑,丽色顿生:“虽然赵贵人此前有冒犯过娘娘的地方,然而到底是娘娘的亲生妹妹。莫说荣妃娘娘是否按着皇后娘娘的教诲和睦宫中的姐妹,就连自家的妹妹竟也是恨不能咒死了的。荣妃娘娘这个样子,可真叫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