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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瞧着不置可否，脸上却并没有满意之色，英娘就知道自己插得花儿不入太后的眼睛了。她谨慎地思忖片刻，垂着头恭敬道：“怕是这花儿颜色俗了些，姑祖母瞧着不上台面。到底是臣女气量小了，摘的花儿也是这样平庸的。不若臣女再去换一瓶子来？”
韦太后摆手道：“放着吧。”便没有多余的话了。英娘一时忐忑。
六娘瞧着英娘满脸不安的小模样，心道：给韦太后当棋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呢。
略一思索，六娘拉过了英娘细腻的手，微笑道：“恪纯县主为太后娘娘挑选了半晌的插花，也累了吧。瞧着县主的鞋子上都沾了泥巴，不如跟着我去那水榭里头换了，顺带着歇一歇。”
英娘被皇后握住的手有些不自在了。
她虽然年纪小，却性情持重，早就在家人的教导下明白了宫中皇后和被废的荣妃之间的争斗，也明白了自己进宫的意义。
皇后和荣妃是你死我活的仇敌，也就自然不会喜欢自己。可现在皇后的样子倒是慈祥又和蔼……
英娘对六娘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愣住。
还是韦太后转过脸来，严厉道：“皇后给你脸面，你怎地一声不吭？莫不是忘了宫中礼数！”
这话说得重，英娘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就要跪地给六娘请罪。六娘索性一托她的胳膊将她提起来了，笑道：“走吧！”
英娘小心翼翼地跟在六娘身后。
六娘慢慢地往水榭那边去，等走得远些了，便又将英娘的手拉在自己手中，温和道：“恪纯县主进宫这几日，住得都习惯吗？”
英娘低眉答道：“回母后的话，臣女有幸在姑祖母膝下侍奉，姑祖母待臣女极好，平日里又时常亲自教导，再没有比臣女更有福的人了。”
六娘浅浅地笑。在韦太后手底下伺候能过得好？
的确，韦太后能给你荣耀、地位、权势、富贵等等。但韦太后这个人并不好伺候，既像陈清一样对己对人都太严苛，又比胸怀天下的陈清自私许多。
英娘如今得到满宫嫔妃命妇的奉承，是因为她有价值。如果哪一天她没能实现这个价值、辜负了韦太后，等待她的怕是生不如死吧。
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些，这真是……
“太后娘娘年迈慈爱，你又是太后的侄孙女，想是不用我担心的。”六娘依旧笑看着她，一壁捏了捏她的手指：“县主这指尖有点冷，平日里都吃什么？”
英娘的手指头忍不住一缩。
但六娘并不肯放开她。
英娘只好答道：“和太后娘娘一道用膳的，太后娘娘学佛，臣女也跟着吃斋。只是臣女的父母曾教导臣女，女孩子不能贪图口腹之欲，尤其在宫中服侍的女孩子，自小就要省着饮食的。”
六娘撇撇嘴。
这还真是存天理灭人欲啊……几岁的女孩子就不让吃她爱吃的，难怪生得瘦小。
“好啦，母后身边侍奉的宫人们刚好带了些可口的甜食，你一定会喜欢的。”六娘柔声哄她：“咱们先去换鞋子！”
两人很快到了换衣裳的水榭。
这水榭修建在花圃山下头、荷塘边上，是专供前来赏花、划船的贵人们歇脚用的。水榭里另有四位宫女等着伺候。六娘将四人支开了，命令跟着自己过来的桂姑姑和另两个心腹女官将带着的糕点拿出来，亲手挑选了几块装在碧玉的小茶盏里头递给英娘吃。又吩咐桂姑姑将英娘脏了的鞋子脱下来，换了袜子，从英娘身后跟着的女官手里拿过预备好的新鞋子给英娘穿。
英娘自进宫来就防范着皇后，哪里想到皇后会这样温柔待她，不由又惊又疑。她想着韦太后的吩咐，也不敢拒绝，只好讪讪地道：“臣女多谢母后。”
六娘瞧着英娘眼睛里的不安，伸手去揉了揉她的刘海道：“怎么，你这小丫头还怕我不成？我虽是当朝皇后，年纪却也不大。平日里和你住在一处的宝庆公主是个重规矩的，每每称呼我母后娘娘，实则我才比她大几岁。你日后想和我亲近，私底下叫我一声姐姐，我都应你。”
英娘被六娘的动作搞傻了。
自己的母亲不是说过，这位皇后娘娘是个心狠手辣又极有手腕的主儿么？当初赵家可是满门抄斩了啊，母亲因为是韦家的媳妇才幸免于难，为着赵家天翻地覆的惨烈下场，母亲几乎哭瞎了眼睛……而赵家全族的性命，就是被眼前这位皇后娘娘拿走的啊！
英娘不能不害怕皇后。
可现在，眼前的皇后却温婉笑看着她，给她吃点心，帮她换鞋子……她长这么大，家里的父母都对她严厉教导，她还没有得到过长辈的一丁点的疼宠。
她一时忍不住，拿起茶盏里的一块牛轧糖放进嘴里。
六娘轻声笑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呢，心里虽有防范，哄一哄也就放开了。
“多吃点，这剩的都给你装着。”六娘把食盒里头的一匣子雪皮酥、牛乳藕粉糕、蒸撒子都拿了出来，递给服侍英娘的女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