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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亮道:“你状书当中江家父子通敌的过程为谁人所见?”
桓温说:“江播三个儿子带着几个家丁偷开城门是小人亲眼所见,我当场还用箭射伤了江播的儿子,至于江播本人嘛,小人倒是没有亲眼见到。当然,除了我之外,把守城门的一些士兵对江家三兄弟连同家丁偷开城门的过程是有所知情的。况且泾县城破之后生灵涂炭、百姓遭殃,而江家父子却依然活得好好的,这就是很显然的证据。”
庾亮问张郡丞:“推断不能代替证据,桓温所列江播罪状你们可否一一落实查证?”
张俭嗫嚅道:“城破当日,叛贼杀人无数,除了犯人桓温自状外,后来一直没有人敢于出来指证江播的罪行。”
庾亮不满地说:“江播乃一方之长,他管辖之下的庶民肯定是不敢出来检举他的罪状,那你有没有主动派人下去泾县收集证据?”张俭满脸委屈的样子:“大人,我派了,当然派了,我已经把巡捕房最好的公差都派下去了,只是连续查了三个多月都没有找到实实在在的证据,我还差点打了他们板子。”
庾亮嫌弃地说:“我这次也正好带了一批属僚过来,要不要让他们去泾县帮你收集证据?”
张俭连忙摆手说:“大人军务繁忙,这点事情就不用劳烦大人的属僚亲自动手了。大人请放心,小人保证半月之内把江播父子私通韩晃的证据落实,否则大人尽管追究在下的渎职之罪,该奖的降,该免的免,小人决无半句怨言!”
庾亮闻言微微一笑道:“既然张郡丞敢下此军令状,我也不必多言,就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接着,庾亮捻着长须沉吟一会,又问向桓温:“桓温,你读过些什么书?跟过什么有名望的老师没有?”
桓温回忆了一下说:“我曾经读过《诗》、《礼》、《易》、《论语》、《春秋》,也没正经的跟过什么有名望的老师,都是父亲亲自所教。另外,我因为经常和熟人以清谈为乐,我自己也看过一些老庄之类的书。”
庾亮继续不动声色地说:“你父亲政务繁忙,哪有许多时间教你?”
桓温说:“家父每天晚上教我一课,第二天就由母亲督促我温习背诵,家母毕竟是孔圣人的后代嘛,对我的督促还是挺严的,我只有功课做好了才能出去玩,功课若做不好晚上就只能等着挨板子了。”
升堂以后一直神态严峻的庾亮的脸色这时似乎一下子有了一点点的松动,过了一会,他继续淡然地问道:“那你每天是玩得多呢还是板子捱得多?”
桓温说:“我玩多去了,我每天有大半时间都在玩,只有玩过头了才偶尔挨挨板子,就当做是锻炼身体呗。”
庾亮接着又板着脸说:“看来你父亲可是管教不严呐!难怪你这么冲动。你习过武略吗?”
桓温说:“我的箭术是按照家传的几句口诀练,父亲每旬都带我和几个弟弟去郊外练习射术。我搏击的本领是在街头上跟人打架练出来的,我这‘长干里之虎’的这个外号可不是白吹的,整条长干里的泼皮流氓都打不过我。我的击刺之术则是在战场上拼命拼出来的,即使与老兵相格也不落下风。如果大人能够赦免我杀人的罪过,我愿意投身军旅,我希望能够在战场上以轰轰烈烈的死来报效朝廷的不杀之恩。”
庾亮皱着眉头说:“我是问你念过兵书没有。”
桓温知道自己会错意,咋了咋舌头,想了好一会,很想从脑袋的存储当中掏一些兵法上的说法出来卖弄一下,可惜想来想去实在掏不出什么来,只好老实地说道:“我只在战场上实打实地战斗过,至于《孙吴兵法》什么的,我当真还没有仔细拜读过。”
庾亮哂然道:“那你只是匹夫之勇嘛!”然后正了一正身体的姿势,清了一清喉咙,开口宣布道:“好啦,对犯人桓温杀人一案的审理暂时审到这里,犯人还押监房候理。郡丞负责调动宣城衙门的上下人等,尽全力在半月之内把与江播私通韩晃的人证和物证找到并呈报于我,其间若有疑义可与殷参军和范参军共同参详。退堂!”
桓温向庾亮磕了一个头,口中高声喊道:“谢大人亲审!”
当瞧着着庾亮转身离去后,桓温眼角往向殷浩那边瞟了过去,只见那家伙交叠着垂下的双手,似乎若有所思地两眼瞧天,等庾亮退堂后也跟着退堂了,也没有往桓温这边看,似乎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桓温的存在。
然后,一脸不解的桓温就被押还牢房,他一路上心想:“这位庾大人可有点奇怪,对于自己复仇的杀人的过程一句不问,反倒问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按道理他跟父亲有旧,但是审问自己的时候说起话来又一副冷冰冰不带感情的样子,到底他与父亲的关系是咋样的?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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