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掠影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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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八据说是个重要的日子，还未及未时就听到仙童来报九重天的已经引着车辇候在兰华殿外，天妃礼佛，我与她同车而去。此时恰逢沁水法会，天妃一来拜谒二来向佛前引荐我。我随常伴天妃左右，大点的活动去的并不多。刚出殿门只见白衣仙娥衣袖飘飘，并为两列，远处乐官吹银引弹奏好不热闹，好一派和乐升平的模样。出了左月门，前朝的各位神仙手持玉珪按序而列，见天妃出来便引身相拜，天妃接过仙娥递过来九龙盘绕的伽木香向大殿方向拜了三拜后引我走上车辇，我不敢多言坐在一旁，直到外栏处立的仙官对引车仙鹤长啸了声“起”，一行人终是浩浩荡荡起身了，此刻仙乐不绝于耳，向窗外望去是漫天洋洋洒洒的迦玲花，其上散花天娥明髻红妆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将青纱拉下遮住这炫目金光，在阴影处微微缓了口气。

后来我才知道天届满三年一次的法会会在适龄仙童中选一个自制聪慧或家世显赫去佛所修行，回来后便可在天界拜一个不错的官职作为仙界像佛所虚心求道的见证。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为自己浪费这么好的一个名额感到痛心疾首，不过也托这次的福，这是我在天界唯一一次见过的大场面。

就以这样方式别离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来。

“卯时起，整肃仪容。

辰时，扫撒居室

己时，焚香奉茶

申时，佛前听讲

酉时，诵读佛经

戌时，参禅悟道。”

“对了，每日一食在午时”

我乘车经过的时候遥遥望见佛于南道水榭讲经，我在下车后被接引姐姐领到清净的一个乌瓦小院。此刻这个素衣明玉般的姐姐正给我讲着规矩，“还有听闻你在色目天熟读四书五经，对技巧法术也有些钻营，提醒你一点，别白费力气，此处法术统统无用，凡事需动手，亲力亲为，不要耍小聪明。天界来的都是我带的，见得多了，三天两头叫苦叫累，真是脸都丢尽了。不过再叫苦也没用，三年之后这里也不会留你。”

我无奈偏一偏头进门时点的报时香此刻只剩入沙的丁点星光，她却还在那边喋喋不休，我试了试法术，还真是一点也使不出来，此刻她蓦然回身，我避无可避，她冷冷盯着我半举着的手，嗤笑道“不是说没用吗。”讲这话的时候她左手起了个诀，掌间开出一朵三重莲花。在我欣欣然赏花之际将花毫不留情的拍在我脸上，害的我连打三个喷嚏。

唉，果然没好事，在我呆呆望着门口树杈时她折了回来“我叫苡芿，直接叫我名字，不用套近乎”

佛前果然冷清。

每日我最喜欢的就是在焚香，不比佛前奉茶时的战战兢兢。

初一、十五龙诞香，初三、十三、二十三沉水香，初二、十二、二十二百草香，初四，十四、二十四檀木香。

记得天妃处也曾在夏暑之时配香，用薄荷冰片放入蓝色锦帛中，最为消暑醒脑。

要说兰若殿最常制的一味香是梅花香，炮制颇费些功夫。

取沉香七两二钱，栴香五钱，檀香、麝香各二两，丁香半两，甲香二钱，龙脑香少许，捣至细末，蜜炼半晌捣丸如豆大，放入香炉藴之。

天妃最爱的是一种混合玫瑰花制成的百花香，有种花园中繁盛的气息。

不过天妃提到过天界最妙的香是夜昙香，可遇不可得，唯有司掌花神殿的凡思上仙处才有。

想这些时我正对着空气讲铜磨磨好的檀木香用折扇接着放在折好花样镂空的银箔上点燃。

用苡芿的话讲，银锡檀香，东璃佛所送的连隙银锡既可以放上一些香粉又可以透过香味。原本凡间会在焚香的盒子里放入小片银纸既可以节省香料不一次燃完，又可以古铜色的香具里看到金属焚烧闪闪的彩光，一时间在佛所也甚为流传。单层香味过于寡淡，东璃佛所一次诵经法会上用连隙银锡叠制成九重宝塔，层层入香，点然后香气便传十方三世，引得四方五处前去拜赏。从此各个佛所都用这个法子焚檀木香，不过本处佛言此法太过耗费，每次只叠两层莲花，供养香具点燃。

佛总会问我一句，你焚香可看见什么。

我便实言答道“银锡香粉，香炉微光，五颜六色，甚为吉祥”

苡芿在旁回我一句“蠢货”。龙诞香就要朴素些了，用幽兰木勺盛入青色素胎的香炉就好了。

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海龙王送来的沉水木香，直接是柱状模样，用焦油泡过后撒一层银灰木粉，经过几个月的风雨吹打后变得木纹斑驳，之后用火点燃后便会起一层影影绰绰的连绵起伏如云雾般的云烟，说也奇怪这烟雾没有丝毫烟火烧炙的味道，湿漉漉的带有海底特有夹杂一丝咸咸的香味，让人虽不熟悉却又格外醒目提神，像经沸水冲过的茶香禁锢在杯盖之下在刚刚打开的一瞬铺面而来。我嫌制成的香木成品粗糙，试过未经晾制的木料，确实一股子辛辣的味道，直熏得人眼疼。我诧异风雨竟有这样的作用，重要的不是落过雨而是时间，时间久了，那些生长时积攒下来的辛辣甘苦就全都慢慢流走了，剩下的就只有木里深处的感觉。

“感觉”

“就是记忆”

我一直以为龙王送的沉水木应该长在海底，却不想竟是长在凡间青泥矮瓦的屋巷旁边，即可成荫又可取香，这烟雾中隐隐的水汽便是这片江南水乡特有的蒙蒙微雨之感，这细雨悄然无声正是树木生长最好的记忆，原来就算非仙非妖，树木的灵魂也可以有记忆的，忘记了盛暑的辛辣，忘记了冰霜的苦寒，最后留下的是是那一场平凡无声的烟雨。

后来在凡间确总也遇不到沉水木，倒是有遇到类似的香木。

风岐路旁的大树名唤丁香，三年初长，十年成才，取做为香料偶尔也会入药治病，其味辛辣，若要入香，需加陈蜜调之。还有种确实名唤沉水木的，是因为那木料特殊不浮水上，但是很少直接用木料做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