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四妹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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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泽八年七月七，水月院西厢房。

林月瞪着迷蒙的双眼，看着窗外正在开花的石榴树，火红的花儿碧绿的叶，它粗糙的树干上，茑萝缠了一圈又一圈，也是通红的花。

弥漫在心房的浓雾似乎淡了些许，她脑海里浮现出零零碎碎的令她心生甜蜜的记忆。

又到七夕了呢。

是个有情人团聚的日子啊。

她本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村姑，若非说她有何出众之处，便是她面容姣好，素齿朱唇，杏面桃腮，柳眉如烟，双瞳剪水。打小她就能看出美貌，媒人不止一次上门提亲，她却独独儒慕表哥的天人之姿。

娘亲晓得她心思，便回拒了所有媒人。

十三岁那年，父亲被抓去充军，村中无赖欺上门来，为了保住自己，母亲背上行囊，带着自己去投奔大姨母。

“我的儿……你受苦了，以后你表哥会护着你的。”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泪流满面，紧紧的拥住她。

再有，就是一青衫男子，折扇轻摇，缓缓向她走来……

“月儿，你比茑萝花更美呢……听表哥的，多笑笑。”

“蜀地有佳人……一顾倾城二倾国……”

再有，就是表哥中举，举为县丞。

再后来凤冠红妆、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交杯酒……

蜀地连年歉收，但是表哥仍是给了自己最美的回忆。

再有呢？

她看见表哥被人架走，上前欲阻挡，却挡不住。

她无力的跪在地上，伸手想捉住表哥的袖子，不料迷雾再将那人掩了去，她捉住了什么，凑近一看，却是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匪徒，高壮的像个阎罗。

“呦，这小娘子真是美啊，嘿嘿……”

她喉头一甜，吐出血来，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耳边似乎传来一阵惊呼：“主子，您可别瞎想了，大夫说您再这样下去，孩子就保不住了……”

孩子……孩子……表哥的孩子……

但是她好累啊。

好想表哥……

好想……

朦胧中感觉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儒雅青年轻摇折扇，走到自己面前，将折扇一收，伸出右手。

她亦将自己的左手交给了他，随他走进了那迷雾。

小丫鬟忽觉不对，伸手去探其鼻息，震惊地瘫坐在地。

“快来人呐，林、林姨娘断气了！”

当周婉语和苏乙赶来西厢房，看到的便是面色死灰的林二妮，她心头一震，上前试了一下鼻息，果真是断气了。

想起苏清合的交代，她当下鼻头一酸，留下眼泪来。这回，果真是连孩子都保不住么？连一个报恩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么？

柳进一家为救苏清合丧命，临死之前交代苏清合照顾好自己的发妻林二妮，林二妮在蜀地无依无靠，且有了身子。苏清合为了好好照顾她，便带她回了天京。

亦想不落人闲话，便抬林二妮为贵妾，想把柳进之子当亲生孩子养育。

如今，林二妮没了，孩子也没了。

她摸着自己戴在手上的顶针，想着自己缝的小孩子被子，如今，是用不成了。

思及至此，周婉语泪流更甚，却忽闻一声啼哭。

林二妮眼角有泪划过，她也来不及细看，连忙让在旁边的产婆去看。

“夫人，林姨娘的孩子出来了头，身子还未出来，快备热水。奴婢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知这孩子救不救的来……”

她心底又惊又喜，却也没想太多，连忙让丫鬟去准备。

她看苏乙还在床边傻愣，忽觉让一个五岁孩童看这情形稍有不妥，便携让苏乙去门外等候。

摸约一炷香时间后，产婆抱来了一个啼哭不止的女婴，瘦瘦小小，皱皱巴巴，但是周婉语三次做母亲的记忆告诉自己，这是个健康的孩子。

周婉语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再次冲进里间，跪在林二妮面前，伸手擦掉了她挂在眼角的一滴泪，郑重道：“二妮，你放心，你们的恩情，我们苏家所有人都记得，你的孩子，我们也会当做亲生的好好教养。闺女生辰好，七月初七，织女娘娘保佑，将来咱能给她找一个好婆家。”

窗外的石榴花和茑萝开的火红火红的，这样一个初秋，一个女婴开始了自己如花般的生命。

苏乙在外间听着，心下有些迷糊。

什么恩情？什么报答？林姨娘不是跟娘亲争宠么？她一时没了主意，决定待会儿去找大哥商议。

可是，她原本和大哥商议的都是：如何帮娘亲夺回父亲独宠。现在林姨娘没了，他们还商议什么呢？

其实林姨娘也挺可怜的。

她的女儿也可怜，刚刚自己有偷偷瞧见，皱皱的，丑丑的，完全没有林姨娘那么漂亮。

嗯，要不待会儿劝劝大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反正一个小婴儿又不能威胁母亲什么的！

苏乙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比大哥“善良”，于是就下定决心劝大哥对小婴儿好了。

于是等婴儿被抱进碧纱橱后，她十分懂事地帮母亲为女婴收拾被褥，顺便哄自己两岁大的三妹。

娘亲还要安置林姨娘身后事，心情大喜大悲，也就忘了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