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划地为庚帖，何惧忧与怖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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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甲落，残阳如血，赤血飞溅。

我望着天地间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纷纷划破黑云密布的苍穹。两方兵将不断有人在我身旁中箭倒地，可自始至终，却无一人动我一片衣角。

因我而起的战争，却独独默契地将我这个始作俑者置身事外。

苍凉一笑。

我这条命，原本就是逆天夺命多出来的。既做不了沙场效命的卒，也做不了机关算尽的将，却被用来当成一个挑起战乱的理由，何其荒谬。

远远地，只见小鱼仙倌将赤霄剑立于胸前，剑若霜雪，周身银辉，气贯长虹。

不同于往日冰蓝色的灵力，今日的灵力似泛着诡异的墨绿光芒，宛若妖龙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

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旭凤亦双臂奋然挥下，琉璃净火幻化而成的火之莲孕育着毁天夺地的光芒，于掌中缓缓绽放。

莲瓣迅速展开，澎湃而起，光华射下，激荡着凌厉、锐利、浑厚的战意，与他的主人一样透着无匹的霸气与一往无前的气势。

天地间忽明忽暗，周围空间亦被灼灼烈焰融化，光芒覆盖之处，沙石皆化为虚无。

我心间陡然一揪。

旭凤昨日虽散去半数修为，然真正论起来，失去的也不过是自穗禾身上得到的，增减之间实则无甚损失。

而小鱼仙倌不同，为了救我，他可是实打实的折损了半数仙寿，半数精元，更遑论因霜花为旭凤数次自伤深重，小鱼仙倌不忍见我们自苦，常常渡气为我止痛，灵力早已日渐稀薄。

他们修为本在伯仲之间，如此算来，小鱼仙倌是万万抵不住旭凤的倾力一击。

耳边兵戈之声吞噬忘川滔滔，业火绵延焚尽白骨苍苍。

然，尸骨千里如何，血寂苍穹如何，业焚修罗如何，屠尽天下如何，慈悲不得法门又如何？

活一命伤百命如何，荼害生灵又如何？

是是非非，对错曲直，与我有甚关系，此生所愿唯他一人尔！

他活，天下活；他死，十方灭！

一瞬间，霜花的意识被我狠狠逼退，再一次，我又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无暇他顾，飞奔上前，张开双臂，以身为盾，将小鱼仙倌牢牢护于身后，正面迎上旭凤业火焚烧，毁天灭地的一掌。

身前背后两道磅礴灵力同时狠狠撞在我的身上，一往无回、势不可挡。

一口血雾自口中喷出，奇异的，却没感到疼痛。

缓缓抬头，两股力量碰撞而出的光团自我体内直冲九霄，刺破乌云，撕裂苍穹，映亮了半个天际。

有风，吹过。

拂起了所有人的衣袖……

天地间，忽然一片肃杀宁静

轻轻一笑，小鱼仙倌，往日总是你护着我，如今，我总算可以回护你一回了。

风声萧萧，身子如折翼的蝴蝶翩翩坠落，墨色的裙衫猎猎而舞，冰蓝色的灵元仿若细碎的沙，自体内流泻而出，消散于天地之间，似世间最凄美的景色。

“锦觅！”

听得旭凤一声怒吼，下一瞬跌入了他炙热的怀抱。

鼻尖淡淡血腥中飘来若有若无的昙香。

我于旭凤怀里艰难回望，只见小鱼仙倌踉跄跌落云端，一步一滑，蹒跚走近，短短距离似耗尽了他全部气力。

他面色苍白，唇色全无，竟比那日用血灵子为我逆天改命看上去还要摇摇欲坠，憔悴哀伤。眸光涣散，虽未曾落泪，却让人心揪得酸疼，狠狠击中的是我，千疮百孔的是他。

好想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庞，想告诉他，小鱼仙倌，你的觅儿回来了，她真真是个糊涂蛋，偷偷爱了你好久好久却不自知，思来想去，竟也忆不起当初怎么就这样弄丢了你……

然而，哀肠百转，终是微微一叹，生生将欲要溢出口的万般思念和血吞下：

“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是我们三个人的事儿……跟其他人无关……”

既命不久矣，如今再将一切告诉他，除了徒惹伤心，还有什么用呢？

曾经的紧握，不过一场徒劳，如今的松手，只为还这一世情长。

吃尽苦楚，竭尽全力，却终是跌宕难圆梦一场，与其让你情纵难消，疼痛万年，不如就这样，以为我从未爱过，或许有一天，你会忘了我，忘了曾经带给你的那些伤……

“润玉……对不起，你给我的爱，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补偿你了……希望你可以变回以前的小鱼仙倌，放下心中的仇恨……答应我，好不好？”

他的唇轻轻地颤了几颤，微微张口，喉间竟似酸楚得发不出声响。低头，泪盈于睫的闪烁里，悲伤无尽蔓延。而后，下坠，碎裂，一地清寒：

“我……答应你……“”

轻轻一笑，往日种种一幕幕浮现于眼前。

小鱼仙倌，我又看见了那座花境天边的虹桥，是不是你来接我回家了？若那一年，我顺利嫁给了你，我们的故事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啊。那时，我虽然不懂得情爱是什么，但是只要呆在你的身边，都好生欢喜。那个时候，凤凰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又骄傲，而你，永远都是那温柔善良的少年……

还有，狐狸仙，扑哧君，爹爹，临秀姨，好美啊……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若无缘，大千世界，百万菩提，为何独与汝相见，笑允姻缘？

若有缘，待到繁华落尽，青丝寸白，却只留灰烬，无以复燃？

指尖斗姆元君赠予的佛前香灰静静流逝。远远地，似闻天宇间传来一声轻叹：

“痴儿，一对痴儿……”

小鱼仙倌似不忍与我诀别，踉跄转身，刹那间，人鱼泪散落空中，苍穹失色：

“本座有生之年，再不踏入魔界……”

赤霄剑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以此为界。”

立剑为铁笔，划地为庚帖，无凭此生歌已歇……

真好，这一次，终是我目送了你一回。

茫茫苍穹，靡靡梵音：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心若存爱者，何惧忧与怖……

缓缓闭上眼，小鱼仙倌，今生今世，爱你，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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