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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夏没去吹电扇，在院子里跟大黄狗玩了一会儿，就听长冬就在里面叫道：“可以吃饭了。”
一人一狗一齐往灶房里跑。
长冬拿着一只豁口的碗走出来，那是大黄的狗盆儿。里面装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上面放着两条煎得金黄的小鱼和绿油油的小菜。
他将碗放在门口，揉了把大黄的脑袋：“开饭啦。”
大黄蹭了蹭他，欢快地开动。
孟夏想起自己还没洗手，又赶紧跑回院子的井水边洗了把手，才再次折回灶房。
长冬已经给她打好了饭，放在小桌子上，桌上有四道菜，餐具简陋，但菜色颇佳。金黄色的煎小鱼儿，翠绿色的清炒苦瓜，黄白相间的南瓜花鸡蛋，还有一道孟夏叫不上名的绿叶菜。
孟行长设想得女儿在山里吃糠咽菜的苦日子，并没有发生。
农家养鸡种菜，河里有鱼山上有菌，加上这家人从不吝于拿出最好的东西给她，虽然比不上家里那么丰富，但柴火炒出来的菜，别有一番滋味。
何况孟夏运气是真不错，比起陈雅的张婆婆，无论是何家奶奶还是长冬，做菜的手艺都很好。
好运气的孟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没吃过的南瓜花，随口问：“给奶奶留菜了吗？”
“留了。”长冬点头，端起自己不锈钢大饭盆，里面装了满满一盆饭。
他胃口好，吃饭快，两三分钟，盆里的饭就下去了一半。
孟夏笑道：“你吃这么多，怎么也没见长个？而且那手臂瘦得跟你家划船的竹篙似的。”
长冬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我也没有很矮，是你太高了。”
孟夏道：“我一米七还不到呢，算什么高？你这个个儿，要是在我们班，都快是最矮的了。所以你以后多吃点鸡蛋，不然长不高，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就惨了。你没看现在女孩子择偶标准都是一米八以上么？”
长冬黑峻峻的脸，浮上一层可疑的红色，低下头扒了几口饭，又想到什么似的，用筷子夹了两大块鸡蛋，拌着饭一块送进了嘴里。
过了好久，忽然冷不丁开口道：“我妈挺高的，我爸也不矮，我应该还会长的。”顿了顿，又道，“我都还没变声呢。”
孟夏被他逗笑：“那你可得多长点，万一你以后去江城上大学时，咱们再见面，你还没我高，那可就丢人了。”
长冬愣了下，小声道：“我又不会去上大学。”
孟夏其实是故意这么说的，本来想顺着这话再劝他几句，但他已经吃完出去水井边刷盆儿了。
刷完盆儿放好后，就小跑着去了渡口换奶奶回来吃饭。
中午过河的人多，船上离不了人。
长冬奶奶从渡口回来的时候，孟夏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奶奶虽然七十多岁，身体还很硬朗，嗓门洪亮，常年拿着杆烟斗，吃饭时还时不时喝点白酒。孟夏第一天来河源，从对面过河时，就是老太太撑得船。
那天，她穿着斜襟靛青布衫，脚上踏一双手工布鞋，嘴里叼根烟斗，站在船舷双手握竹篙，竟有种英姿飒爽。
孟夏觉得这老太太可真酷。
后来，看到老太太拿着笤帚满院子追赶着揍孙子的时候，孟夏就觉得她更酷了。
一起生活了快一个月，孟夏知道奶奶跟这村子里其他老人不大一样，她年轻时跟着丈夫走南闯北过，读过书识过字，喜欢看电视里的新闻。
老太太坐在桌上倒了小半碗酒，见旁边的小丫头好奇地朝她碗里看，笑道：“想试试？”
孟夏还真有点跃跃欲试：“辣不辣？”
“不辣。”奶奶用干净的筷子蘸了点酒递给她。
孟夏接过来，好奇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一股呛人的酒味立马冲上鼻子，差点没飙出眼泪来。她赶紧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嚷嚷道：“哎哟喂，辣死我了！”
奶奶哈哈大笑，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爽快般砸了砸舌。
孟夏啧啧地由衷佩服：“奶奶你真厉害。”
她将板凳往她身边挪了挪。问：“奶奶，长冬真不继续念书了吗？”
奶奶放下酒碗，边吃菜边道：“他妈已经好几年没再寄钱回来了，他怕读书太花钱。”
长冬家的事，孟夏听过，他父亲早年外出做工时出了意外，母亲不是河源人，一直在外面做小生意，据说早些年还会寄钱回来，后来大概是有了新家庭，就好像忘了这大山里还有个儿子了。
孟夏道：“我听说县里的一中，成绩好的学生是可以免学费的。而且上了大学也有奖学金，还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勤工俭学。长冬那么能干，随便找点事就能养活自己。”
奶奶道：“说了，他也不听。这孩子也就看着听话，其实是个油盐不进的犟牛。”
孟夏点头：“是啊，他中考不是说考得很不错么，在全县能排进前三十，学校老师校长都劝过了，他就是不听。”
老太太叹了口气：“其实，这孩子也是担心自己去读书，我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说完嗓门猛得一拔高，怒道“他也不想想，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掀翻，还要他照顾？”
孟夏深以为然，简直要同仇敌忾：“就是！”
奶奶又喝一口酒，砸了砸舌道：“他要真不想念了，我也逼不了他，这就是命吧，命里他就这点出息。”
孟夏悻悻地撇了下嘴，小声咕哝：“确实没出息。”
有出息的孩子才不会当放羊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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