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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加林想想，觉得赵行长说的也是实情。
孝北县支行保卫股一共四个人，除叶卫国和司机小宋外，还有两名经警，全部是复员或退伍军人。银行安全保卫工作极其琐碎，而且不能有丝毫马虎，出不得半点儿差错。
每天早晨，保卫人员必须比正常上班时间提前一个小时来到支行营业室，进入金库，和出纳人员一起拖出十多个铁皮箱，搬到运钞车上，送往支行下辖的各营业网点。
这些铁皮箱规范的名称叫做尾款箱，装的是银行营业网点日常营运所需的现金，还有存单、存折、银行卡、支票等重要空白凭证，以及业务印章、银行管理人员和业务经办人员的个人名章。
下午营业终了，保卫人员又要和出纳人员一起，把这些尾款箱全部收回来，送进支行的金库里锁起来。
尾款箱的送出和收回，是每天的固定动作。不管是工作日，还是周末或者节假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营业网点对外营业，这两个固定动作就非做不可。
充足的现金是银行营业网点确保支付的前提，但尾款箱里的现金多了，又存在安全隐患。因此对各营业网点尾款箱容纳的现金数量在管理上有限额要求，超过限额的现金，必须及时送到支行入库。相反，如果当天存入的现金很少，支付的现金特别多，尾款箱里的现金又有可能不够用，出现支付危机，这个时候就必须到支行出库。
不管是入库还是出库，只要涉及到现金的接送，保卫人员就必须跟随护卫。这两种情况都是不可预知的，保卫人员要随时待命。
与支行对营业网点的管理一样，市分行对各支行的现金管理也有类似的要求。支行库存现金超过限额时，要及时送到市分行现金管理中心入库；支行现金不足，难以应付营业需求时，又要到市分行现金管理中心出库。
孝北县支行遇到这些情况，保卫人员就得花园镇孝天城两头跑。
——这是“孝北县特色”。其他地方的县级银行机构，可以在当地人民银行开立现金存放账户，到当地人民银行金库交纳或领取现金。由于孝北县人行暂时没有金库，也就难以履行“银行的银行”的职责。孝北县各家银行的备付金存放和支取，只能去孝天城，要么找各家银行自己的上级行，要么找人行孝天市分行。
除了接送尾款箱、现金出入库，保卫人员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护卫出纳人员上门收款，到企事业单位去收取现金。
每年春秋两季中小学开学报名时，银行都要到各学校代收学费，争取业务份额。还有一些现金流量比较大的单位，如烟草公司、石油公司、电力公司、液化气公司、公路收费站等，这些单位的财务人员都牛逼得狠，他们一般不会主动到银行送存现金。一个电话，就把银行工作人员呼来唤去的。他们知道各家银行都眼巴巴地盼望着多组织存款，给你一个收存现金的机会，你必得派人屁颠屁颠地上门。
可以这样讲，只要涉及现金接送，保卫人员就必须护卫。到了晚上，保卫人员还要履行看守支行金库的责任。
银行金库里存放的，除黄金、白银这些贵金属以外，还有现金和有价证券，以及存折、存款单、银行卡、本票、支票、汇票这些重要空白凭证，属银行安全防范的重中之重，是必须一年四季全天候有人看守的。尤其是每天晚上，银行孝北县支行晚上看守金库，实行支行机关人员轮流值班制。每个班次两个人，其中一个必须是保卫人员，负责持枪警戒。
守库时，两个人不能同时睡觉，至少要保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保持高度警惕。既要提防盗窃或抢劫银行的犯罪分子袭击，又要应付上级行、人民银行或地方公安机关的突击检查。
银行安全保卫工作的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掉以轻心，稍有疏忽大意或松懈，就有可能造成银行资产遭受重大损失，甚至危及银行工作人员的生命安全。
赵国栋经常告诫和教育保卫人员要警钟长鸣，但他们在这方面违规违纪的事件还是时有发生。诸如，枪支没按规定的时间和标准擦拭，运钞车违规捎带闲杂人员，守金库时值班人员打扑克，报警系统与110联动出现故障，到孝天城领款押运时保卫人员没有按规定穿警服持狼牙棒……
发现类似的问题，赵国栋就会把保卫股长叶卫国叫到跟前来，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通，臭骂一顿。
叶卫国总是耷拉着脑袋不吭声。直到行长的气出得差不多了，他才面红耳赤地作检讨，保证坚决改正，下不为例。但过不了多长时间，相同的问题又会重复出现。
赵国栋为这事伤透了脑筋。他对叶卫国横看竖看不顺眼，认为这个人是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竖着两只“肉喇叭”，一点儿记性都不长。口是心非，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纯粹他妈的就是个毫无信用可言的痞子。
还有叶卫国瞒天过海，耍弄手腕骗取分房资格那件事，一直让赵国栋耿耿于怀。
叶卫国是去年从部队转业进入银行工作的。上班不久，就赶上A银行孝北县支行新宿舍楼竣工，他也作为住房申请人员参加了新房的分配。
综合评分结果出来后，叶卫国的分数及排位比较悬。新宿舍楼二十四套住房，他的得分排名恰好是第二十四位。
这个排名，是基于他享受独生子女奖励得分才有的。由于叶卫国的老婆和孩子住在农村，无法按要求提交独生子女证。他赌咒发誓地坚称，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支行领导和负责住房分配的工作人员没有针过针、线过线地认真核查，网开一面相信了他的誓言。
住房分配完毕之后，叶卫国把老婆和女儿接到身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住进了支行新宿舍楼。但是，仅过了半年时间，他们家里又多出了一个小男生。大家这才知道，叶卫国其实还有一个儿子。
支行领导和负责住房分配的工作人员其实都被他忽悠了。如果剔除独生子女加分项目，叶卫国是分配不到新宿舍楼住房的。
得分排名在他后面的员工因此非常恼火，找支行领导扯皮，向赵国栋提出抗议，闹得不可开交。
为这事，赵国栋也找过叶卫国。但每次谈起这事，叶卫国都是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你说什么他都听着，但就是不退房。
碍于情面，赵国栋也不好强行要求叶卫国搬家。他只好反过来安抚那位“被暗算”的员工，从花园大桥头的老办公楼上调剂了一套房子，分配给那位员工住宿，事情才算暂时平息下来。
自这件事发生之后，赵国栋就认为叶卫国为人不地道。
正是这个“不地道”的叶卫国，却表现得特别有能耐。他进入银行不久，就被聘任为支行保卫股主持工作的副股长。他的两个小孩户口都在农村，不属于城镇学校招生范围，却能够在花园镇读书，而且进的是孝北县办学条件最好的花园镇一小。他老婆袁萍一个农村妇女，闲居银行大院没多长时间，就被安排到了A银行孝北县支行办公室，当上了打字员……
由此可见，叶卫国自身能力并不差。他只是对工作上的事情不上心，时间、精力和聪明才智都用在了家庭和个人的私事上。
王加林则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在牌坊中学是这样，在孝天城是这样，从孝天城调到孝北县还是这样。只要一上班，他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激情高涨。干任何事情都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容不得半点马虎，而且循规蹈矩，原则性特别强。稍微重要一点儿的活儿，他都亲历亲为，并且总是能够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两相对照，赵国栋自然更信任王加林，更愿意把艰巨的工作任务交给加林主任去做。这样，他这个当行长的既省心，也更放心。
——犁田的农民往往喜欢用那些听话又埋头苦干的耕牛。
既然行领导如此信任，而且话都说到了那个份上，加林主任也不好意思斤斤计较。他只有担当起筹备市分行安全保卫工作会议的重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