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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博的元能被锁神石封印着，身体只比普通人稍强。一个平常人的肉体被激光直接切割是何等恐怖的感觉，连惯于刀口舔血的汉尼博都没法忍受。足以每秒钟毁灭正常人精神几千次的剧痛仿佛刀片的洪流，浓缩在一瞬间顺着脊椎的神经节传遍汉尼博的全身！
汉尼博触电般剧烈痉挛，口喷白沫的嘶声哀嚎，宛如被地狱门卫丢入滚沸的硫磺池中煎熬的孤魂野鬼。这太过凄厉的惨叫让夜音彻底确认了阳皓辉在做什么，敲门声愈演愈烈。她大吼着“开门”，但为了防范罪犯逃走牢门同样是特制的混钢，夜音也没法第一时间突入进来。
可阳皓辉对一切充耳不闻，他换作双手持剑，稳定而极慢的顺着汉尼博的脊椎骨中间挪动激光剑。自下而上，一节节的脊椎在激光提炼的高温和切割力下一分为二，浓腥的血液喷溅如花。
汉尼博已经彻底傻掉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在给我处刑？还是用这么惨无人道的方法？活生生的锯开人体？这是毫无疑问的虐杀行为！
你这家伙真的是个疯子吗？！你真的是卫吏吗？！！你明不明白现在的你就是个杀人犯啊！！！
从心底而言，哪怕是百加得、哪怕是千机、以至于卫首川山，汉尼博打从心底蔑视着任何一个卫吏。任何久居黑暗的灵魂，都会觉得光芒虚伪。所以他看到阳皓辉劈歪了那一剑时会毫不留情的讥诮和嘲讽，笑他的色厉内荏；笑他被那些毫无意义的律法规张作茧自缚；笑他明明残害挚友的死敌当前，却还是劈歪了那一剑。
但汉尼博都想错了，在进门反锁的那一刻，阳皓辉早就杀意已决。
这个男孩真的不是个“尊贵的卫吏”，也不是“正义的人”。
那他是什么？正在用牙齿撕咬一只恶鬼的另一只恶鬼？因私欲而愤然杀人的复仇者？还是说......是个和他一样，沉醉在暴力和杀戮中的......罪犯呢？
激光组成的巨刃已经切割至胸腔，鲜血和脏器的碎屑溢出身体溅射的到处都是，仿佛一朵盛开的血肉之花。非人的痛苦已经让汉尼博意识模糊了，大脑快要融化般炽热，可他居然还是上扬嘴角想要大笑。他勉强睁开已经痉挛到快要不受控制的双眼，他要看到那个男孩的表情，那熟悉的，因为复仇而抑制不住的扭曲喜悦！然后他会在离开人世前最后一次绝世的嘲讽，笑他不过和自己是一丘之貉！
可汉尼博愣住了。
阳皓辉没有笑。
血污染红了那个男孩素白的脸，粘稠了滑落。他手握着染血的剑刃，做着世上最肮脏不堪的勾当。可他的眼睛很清澈，瞳孔深处反射着七色的微光。那光芒干净的像是黑夜中摇曳的烛火，没有一丝污浊。他只是微微蹙眉，像是难过.......又仿佛在怜悯着自己。
真耀眼啊，这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耀眼的人....这居然是汉尼博下意识的第一个想法。
汉尼博不后悔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他是心甘情愿成为了沉溺在黑暗和欲望中的野兽......可或许是因为人之将死走马观花，又或许只是没有营养的自作多情。他居然觉得男孩眼中的光涌入了脑海，亮如萤火。泯灭已久的悲欢之情豁然贯通，照亮了自己那早就不能称之为人类的，空虚的心灵。
他忽然明白了在阳皓辉受擒却笑出来的那一刻，一向以“货物”称呼生命的自己，为什么称他为“人”。
你懂我的，对不对？
就像我好像也理解了你。
你不是单纯为了满足复仇的怒火，失去理智明知故犯的触犯律法。
而是想让那些生命瞑目，想让挚友的灵魂安息。即使会染脏双手.......也在所不惜吗？
光的剑刃行至脖颈，如果不是依靠元素师的身体汉尼博早已死去，可他涣散的眼神居然在此刻猛然聚焦。他笑了，如泉的黑血涌出口腔，难以想象一个喉管已经支离破碎的人居然能发出这样肆意张狂的笑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你是什么了！如果我......我是天生的恶人！那你就是天生的英雄啊！！”
“我不后悔，从不后悔！如果.......如果还有来生......我还是会把刀插进.......父亲的胸膛！至少那样......只有那样我才能算活着！我不要.......任何人的同情......不需要.......我很快乐！我也想笑......像一个......人！像一个人那样笑出来！”
“好痛.......好痛啊.......血.......妈妈......我好热......要杀.......杀.......”
汉尼博的吼声渐弱下去，言语含糊不清，间断时间也越来越长，他真的快死了。说来也是可笑，这个曾经凌虐了无数人命的恶棍，却死的比任何一个他玷污的生命还要凄惨万倍。
他明白，也许只要一句简单的“对不起”，阳皓辉会给自己一个稍微痛快的了断。也许之前的四个问题，阳皓辉真的想过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是......
一个恶人从良，又何尝不是一种背叛？
凌迟般的分尸到了最后的尾声，炽烈的激光已经割开了汉尼博半个下颚。他的血已经流干了，皮肤苍白干瘪。牢门在重击下鼓起，夜音即将突破进来。
可汉尼博什么都听不见了，纷乱的过往在脑海中反复组合破碎。他的一生一文不值，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坨狗屎，根本没什么可回忆的。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生命的最后时刻，脑海最清晰的，居然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
初入世界的阴暗面时，汉尼博还只是个男孩。他不怎么招人喜欢，因为弱小，因为即使是恶贯满盈的凶徒，也少有人能接受这样一个人渣。能回忆起的生活，只有不计其数的殴打，去垃圾堆里刨食，亦或是逃避卫吏的追捕。
每天他都想方设法的让自己苟活下去，有时是去充当某个帮会的马仔，有时是去抢劫偷窃，有时是卖身给某个老鸨，去给一些有钱的变态作玩弄用的娈童。
可汉尼博不后悔，他很快乐。只是世界不允许他这种快乐存在，也没有人想去理解他。
直到某一天，他在逃亡的路上撞到了那个一身黑袍的男人，那时他的眼神就冷的像冰。现在回忆起来难免想笑，那位大人也许看谁都一样。眼神冰冷不代表心情，只是简单的面瘫。
“你的才能，我很看重。要不要加入我们，我会保护你。”那是男人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好。”男孩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答应了。
现在他都没能理解，自己当初为什么答应的那么草率。比起很多帮会升堂摆香的做派，这入会简单的简直令人发指。
不过他现在稍稍明白了，或许只是因为......那个男人是第一个说会保护他的人。
而后来，男人也确实实现了他的诺言。
男人名叫混沌，男孩名叫汉尼博。
他的下属总是嘲笑自己爱拍马屁，汉尼博只是笑笑并不反驳。因为恶人的世界容不下“忠心”这么正面的字眼，谁都只是为了欲望而活。可只有他才明白，自己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因为那位大人，因为影武，给了自己这个不容于世的恶人.......一个容身之所。
在那光芒璀璨的巨剑彻底割裂汉尼博头颅的瞬间，他最后一次露出笑容。
在心中，汉尼博用着一如既往的声调，最后一次轻声的，说出了那句任谁都当作马屁嗤之以鼻的真心话。
“小的.......汉尼博.杰克......祝影皇殿下.......早日.......一统天元.......”
“嗤”的一声轻响，激光剑划出完美的圆弧扬天而立，最后那点血液随着血管中残留的压力飚射升空。阳皓辉站在那具死透的尸体前，腥臭的血雨批头淋下。他站在血雨中央，静静的凝视汉尼博身体的截面。一分为二的脊椎骨中正缓缓流淌下焦油那样粘稠的血，每一滴竟都像浓墨般漆黑。
这真的是个坏到了骨子里的人，坏的从一而终。
“你这混蛋，最后想到了什么啊。”阳皓辉轻声说，“真恶心......居然笑的这么安详。”
“影武到底是个多可怕的组织啊，居然能让这种怪物俯首称臣。”阳皓辉像是疲惫了下来，收回九阳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靠在椅背上仰头望天。他用手背遮挡住晃眼的灯光，突然像是自嘲般嗤笑了几下，喃喃自语，“我这样的人，哪配当什么英雄啊.......”
最后一次撞击声传来，混钢的牢门轰然倒塌。夜音和千机冲了进来，被眼前这副血腥极致的画面惊呆了。
“阳皓辉，你.......”夜音的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归元法典》964条明文规定，对非诛杀类任务捕获，危险性蓝级以上的罪犯，除非任务需要、提前申请或特殊情况，唯中元界‘中央工会’拥有最终审判权。任意扣押地点的工会分部无权私下处理，视情节严重状况，违者将被处以吊销卫吏资格证、终生剥夺参与卫吏资格考试......乃至死刑的处罚。”阳皓辉笑了笑，“老师，我都明白，这些一年级就要求背诵全文的。”
“影武的情报我尝试询问过，老样子，他至死也没说出一个字。所以我也没多问了，没意义。列莹的情报很有参考价值，我录了音。”阳皓辉又从旅行戒中掏出一个留声螺，“我会把自己知道的情报结合汉尼博的话写一份报告，您一定收好，列莹也许是影武这个神秘组织的一个重要突破口。”
“猎人馆的藏匿地点我没问，但猎口逃离梦魂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顺着他应该能找到他们的藏身地点。那里一定还有存活的人质，请您们将这个情报完全转达给明天从中元来的卫吏，一定要尽快开始搜查工作，能救出多少是多少。”阳皓辉顿了顿，“猎人馆里都是疯子，他们首领的死讯可以向外透露一些来激怒他们。为了复仇猎人馆也许会有大动作，能够帮助您们确认位置。但请务必在已经确定了猎人馆大致方位，完成包围的情况下再说，不然人质的安全很难有保障。”
“对了，之后我可能没法亲眼看到咿呀病好了。麻烦您们，请务必照顾好她。还有我的朋友们，帮我跟他们说声对不起。”
“最后，还要麻烦您和校长帮我给希葵带朵向日葵.......就说.....她可以安息了。”
“行了，我能做到的就这么多了。”最终阳皓辉缓缓起身面向二人，面带微笑伸出双手，“逮捕我吧，私自虐杀囚犯全是我个人的行为，所有罪行我供认不讳。”
“你疯了吗！！！！”夜音终于说的出话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抓住阳皓辉的肩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谁跟我说的要控制好自己！是谁要跟我说相信律法！！！”
“正义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这是不容动摇的真理。”阳皓辉说，“只是我无法忍受而已，我没法忍受汉尼博恶贯满盈却毫无悔改。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受到别人的判决？我做不到！那是对被他残害的生命，以及对我自己的侮辱！没有任何一条对人的律法能惩戒他的恶行，因为他不配为人！这才是他应有的死法！！！”
“我跟您那样说，只是在骗您。对不起，我其实比谁都想杀了他。”阳皓辉别过头去，“我从没不相信律法，请您也一定要坚信下去......老师，我不是神，没法在选择前就知晓未来的对错。能做到的，唯有从心。我不后悔杀了汉尼博，即使再次来过，我还是会杀了他！因为这才是我唯一不会后悔的选择！哪怕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夜音呆滞的望着阳皓辉，嘴唇翕动，却寂静无声。
过了很久，她猛地甩给阳皓辉一个耳光：“糊涂！”
夜音眼角含泪，甩头就走。而阳皓辉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站在原地。
“去我办公室，叫上老树皮。”千机神色沉凝。
夜音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明白事态的严重程度，已经没时间耽搁了。有太多的事阳皓辉还不清楚，梦魂真正的敌人，也不止有影武和汉尼博。
那声“糊涂”，其实夜音并不是怪阳皓辉冲动。只是一种自责和心疼，她的学生又一次，独自承担了一切。
轻微的碰撞声从背后传来，夜音一愣，诧异的回头。紧接着，她的双眼因惊愕而缓缓睁大。
阳皓辉不知为何跪在了原地，双手死死的捂住胸口。
也许是错觉，又或是夜音魄力下意识的感知。她听见了一种莫名的诡异声响，仿佛某根并不实际存在的丝线拉扯到了极致，濒临崩断的声音。
更让人奇异的事阳皓辉的表情，他的半张脸痛苦万分冷汗直流，仿佛正在饱受酷刑般死死咬牙。
而另外半张脸......
在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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