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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春桃忙不迭开门，大松口气侯爷可算来了。
门打开瞬间，她却懵了，好一会扯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谢，谢公子，您怎么找到这儿？“
而后春桃堵在门口，让人进去不是，不让人进去，杵在外面被其他客人看到也不是。
“不是八姑娘约我来，说有话说吗？“谢宗仁奇怪看着她，“否则我如何能找到姑娘行踪？“
春桃像听见天方夜谭，睁大眼睛：“八姑娘何时约过您？“
谢宗仁往屋里看一眼，没看见要找的人，故意提高声音，“不信可以找你家姑娘出来对峙。“
这一声果然惊动屋里的人，云琇放下茶杯，问声是谁。
谢宗仁立刻回答：“八妹妹，是我！“
她听出对方的声音，毫不犹豫命令春桃：“我今儿不见任何人，送客。“
春桃带着歉意福了福：“谢公子都听见了，姑娘不见任何人，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你家姑娘好大派头。“当他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谢宗仁收了笑，“你告诉八姑娘，她今天不见。我便不走，她总不能在茶楼过夜。“
“谢公子，您这是欺负人！“春桃一面争论一面伸直脖子往外瞧，心道一会侯爷来了有你好受的。
谢宗仁却像看穿她，“你找谁？忠毅侯？等他来救八姑娘，趁早死了这条心，忠毅侯和云御史一道出的门。“
果然春桃一下被炸出实情：“不可能！你少唬我！侯爷怎么可能和老爷一同出去，我出去时特意叫人去前院留了口信，侯爷定会来找姑娘！“
“侯爷为何还不出现？“谢宗仁皮笑肉不笑盯着她，“这茶楼离云府坐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鄙人走路来的，无论如何不可能赶在侯爷前面。“
“这，这??“春桃一时词穷，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谢宗仁不屑与一个下人打嘴巴官司。“我不是粗鲁的人，你把我的话告诉姑娘，若姑娘真不见我，要她亲口来说，躲着不见太过失礼。“
说着，他掸掸肩头的细褶，退后一步，一副君子有礼的模样。
春桃一时进退维谷，她咬咬牙，转头进去回话。
云琇不等她开口便说：“不是说了不见。“
春桃有些恼怒骂道：“姑娘，谢公子真是做戏的好手，人模人样站在外面，满嘴邪说，说您不见他不走。横竖姑娘不会在茶楼过夜。若姑娘不见，亲口跟他说，不然就是失礼。“
人是聪明人，就是脑子没用到正道上。
云琇冷笑着，起身去了门口，“谢公子几日不见，胡搅蛮缠的本领见长。“
面对讽刺，谢宗仁也不恼，朝她拱手作揖道：“在下不用点手段，怕是难见八妹妹。“
“既然见了，烦请回吧，“云琇冷言冷语，“听书是助兴，夺他人之好不为君子所为，谢公子素日最讲礼仪廉耻，不应是厚脸皮。“
“八姑娘果然一张利嘴，“谢宗仁到底读书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怪子墨老弟都甘拜下风。“
云琇嗤之以鼻，“那是三哥玩笑，做不得数。谢公子，还赖着不走？“
见不到不死心，见到了当面开赶的滋味更难受，谢宗仁气红了脸，“我就赖着，你奈我何？！“
云琇无所谓笑笑：“你想赖便赖，可扰我听书，只能找店家伙计请公子出去。“
说着，她向春桃说：“去找掌柜，就说有个泼皮无赖滋扰客人，尽快报官。“
“你！“谢宗仁气极反笑，“好好，八姑娘，我是泼皮无赖，那你是什么？忠毅侯做着和我同样的事，你却一忍再忍与他苟同，逢高踩低的嘴脸，一个姑娘可有羞耻心？！“
话音未落，云琇用了十成的力道，极响亮一记耳光打得他偏了头，嘴角渗出血丝。
“你打我？“谢宗仁腥红双眼，恶狠狠擦擦脸，“你又打我？“
春桃眼见不对劲，慌忙挡在两人中间，转头说：“姑娘，您先走吧，奴婢送谢公子去上药。“
“你给我起开！“谢宗仁突然像暴怒的狮子，抓住春桃的双肩，使劲一推。
二楼的围栏齐腰高，只听声惨烈的尖叫，一个姑娘身影坠下去，重重砸断大堂木桌，吓得一楼听众哗然。
“春桃！春桃！“云琇推开挡在眼前的人，提着裙子冲下楼梯。
谢宗仁也傻了，他气极出手，没想把人推下去。
“让让，都让开！“云琇拨开围观的客人，挤到最里面，见春桃身下慢慢沁出一滩血，转头对最近的人急道，“掌柜！叫掌柜来！快救人！“
她急切地寻找救助，并未注意二楼看热闹的宾客。
“哟，那不是八姑娘吗？“丁媚生站在人群后面，伸长脖子往下看，又对身边婆子说，“快把老太太扶出来看看，别是我眼花认错了。“
婆子应声，请老太太出来。
丁媚生忙凑上前，赔笑道：“母亲，媳妇眼神不好，您看看楼下那姑娘，是不是八丫头？“
老太太对云琇何其熟悉，不说看人，听声音就能辨出。
“怎么回事？“老人家目光变得不寒而栗，“你是不是早算计好八丫头在这里？“
“母亲，您息怒。“丁媚生壮着胆子道，“媳妇知道她是您心头肉，哪敢存一丝妄念，眼下先把带人回去，别丢了云府脸面要紧。“
老太太重重哼一声，杵着拐杖，叫人扶她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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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火烧云红彤彤，燃尽半边天，云府到了点灯时刻，晖寿堂里十几只烛台点亮，照亮屋里所有人，却鸦雀无声。
方妈妈打帘子进来，绕到老太太身边，极低声音道：“谢公子的母亲张氏在花厅等着，说来给您赔罪，眼睛都哭肿了，求老太太放她儿子一条生路。“
老太太面无表情闭着眼，手里的迦南串拨得啪啪作响，“你去看看八姑娘如何，旁的先放着。“
方妈妈哎一声，轻手轻脚退下去。
春桃是抬回来了，叶家大夫带着学徒在屋里全力施救。
云琇坐在门廊下。呆滞地盯着地面，直到方妈妈第三遍唤她，才反应过来。
她苦笑一下：“是祖母叫您过来的吧？“
方妈妈点点头：“姑娘，老太太到底担心您，老奴让厨房做些爽口小菜，您先垫垫，别饿坏自己。“
云琇缓缓摇头：“我不饿，劳妈妈费心。“
方妈妈看着叹气：“姑娘，容老奴说句不中听的，不管春桃能不能过了今晚，您都不能拿自己的身子赌气。老太太已经派人找老爷回来商议对策，断不会让今天的事损了姑娘颜面。“
“是损我颜面，还是怕损了云家脸面？“云琇冷笑看过来，“罪魁祸首是谢宗仁，为什么不送他去衙门？因为春桃没死吗？“
“姑娘，您是气糊涂了。“方妈妈绞尽脑汁劝，“是非曲直，老太太查清绝不姑息，他母亲张氏也来了，哭成泪人，说愿意替儿子顶罪，老太太没答应。“
云琇知道老太太脾气，方妈妈传话只说其一：“祖母还说什么。“
方妈妈：“老太太还说，姑娘是伶俐人，眼下受了委屈，暂且忍忍，老爷那边，盐道上都知道六姑娘下个月婚嫁，这当口出了丑事，改明儿六姑娘去叶家一辈子抬不起头。“
顿了顿，又道，“老爷的脾气，您也知道，他是一家之主，万一不分青红皂白惩罚姑娘，老太太不好插手。“
云琇不说话，方妈妈见怪可怜的，说句私心话：“姑娘，老太太这把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她老人家只想您顺顺利利出嫁，您别辜负期望，伤老太太的心。“
“我知道了。“话音未落。屋里的大夫开门出来，双手沾满血水，她顾不得许多起身上前，“春桃如何，何时痊愈？“
“姑娘，莫急，医者仁心。“大夫一脸惋惜摇摇头，又对方妈妈说，“九安堂的规矩，人没救回，免收诊金，告辞不送。“
最后一句话，钻进云琇耳朵里，像被人突然捏住肺腑，一口气喘不上来，弹指间蓦的一黑，只听有人惊慌失措叫声“姑娘“。
不知是突如其来的伤心欲绝，还是隐忍太久的气急败坏，亦或大彻大悟心思太过透明，经不起捶敲。
云琇醒来时，心口是木的，连老太太叫她，也不想理会。
大夫重新进来拿脉，说已无大碍。
老太太痛心疾首，一遍遍抚摸她的头发，“我的儿，你难受便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祖母。孙女不想哭，也哭不出来。“云琇哑着嗓子，“谢宗仁杀了云府家奴，就该以命抵命，就该抵命，你们为什么还不送他去衙门？“
说着，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吓坏老太太。
“我的儿，你要做什么？“她压住云琇的手，又叫方妈妈，“八姑娘的药熬好没，赶紧送来！“
云琇把手抽出来，依旧淡漠道，“祖母，我没病，不喝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