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05(in) (第1/2页)
一初y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顶点小说网网www.dingdianxs.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鹿驰原停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消化这句话里的细枝末节,最后大脑终于判定不知所云,只好如实地问:“你在说什么啊?”
他的表情很自然也很连贯,几乎是听到莫名其妙之事的即时反应,一点儿也不似作假。傅君尧想起了他画新桥时的模样——那种发自内心的热爱,那种隐藏在血液里的痴迷,以及那个像孩子一般纯粹干净的笑容。
他说过,一个人热爱什么,什么就是有温度的。他的建筑有温度,鲜活得就像一个崭新的生命,没有人会把自己的“孩子”拱手送给他人的,所以,他根本不!知!情!
傅君尧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鹿游林是不是去看过你画的新桥图纸?”
鹿驰原眨了眨眼,回忆道:“好像是有一次,你出去置办东西去了,他来家里找我,说是最近设计桥梁遇到了瓶颈,来求我指点一二,我看他表情很诚恳,就——”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曲折,二话不说立即转身,飞一般似的奔出了门。
“喂!鹿驰原!深更半夜的,你去哪儿啊?”傅君尧叫不住他,偏偏又不放心他,只能飞奔着跟了过去。
鹿驰原虽是个长期不出门的宅家型选手,但那一身肌肉可不是忽悠来的,他每天都有固定时间锻炼,因此体力非常好,傅爷跟不上他,没跑多久便气喘吁吁。可那家伙又不肯停下来等一等他,故此,等傅爷赶到的时候,那家伙已经在客栈砸门了。
“喂!你疯了啊?半夜三更敲门,不怕人家掌柜的起来泼你一盆子凉水啊!”傅君尧一边大踹气一边儿道。
鹿驰原拉开他,继续用力拍门,嘴里大声嚷着:“开门啊!快开门!”
“来啦!”里面传来一声不情不愿的嘟囔,本以为催命符似的敲门声会停下来,可惜鹿驰原太急躁,还是在不停拍门。
小二郁闷地揉着惺忪睡眼,刚一打开上锁的门栓,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拍门的大巴掌差点直接糊他一脸,吓得他一激灵:“客官,这么晚了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哎,客官,您别直接上二楼啊!还得登记呢——我去,哪里来的土匪?”
小二哥的眼睛都没完全揉开,鹿驰原已经轻车熟路地奔上了二楼,显然是来过这里的。
“什么呐这是?”小二一脸起床气式懵逼,差点抄着算盘去报官,幸好傅君尧及时赶来,连声安抚,又往小二手上塞了点碎银子,终于平息了他的怒气。傅爷也得以跟着奔上二楼,可已经晚了。
姓鹿的两兄弟针尖对麦芒,在大半夜里一块儿放飞自我,吵了起来。
“你说,你是不是用我画的新桥去参加匠王大赛了?”鹿驰原拽着鹿游林的衣领,怒气冲冲道。
少年伸出食指摇了摇,漫不经心地道:“哥,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是凭自己的真本事夺得匠王大赛的魁首,你不要含血喷人。”
“含血喷人?”鹿驰原嗤笑一声:“哼,你匠心是我启蒙,你的水平在哪里,难不成我还不清楚么?你确实有天分,但太年轻,还远达不到匠王的火候。”
鹿游林浑身一震,双拳紧握,急得眼眶都开始泛红,柔弱无害的少年瞬间变成了棱角分明的刺猬:“你是在提醒我永远比不上你吗?!呵,是啊,我的确是由你启蒙,可是你别忘了,这都是因为你害死了我爹!现在那座平阳大堤你去看过么?很宏伟大气不是吗?可你别忘了,那座大堤是因为……”
“够了!”鹿驰原严词打断他,声音近乎尖锐。
拽着衣领的力道已失,鹿游林轻轻推了一把,他便踉跄后退。鹿游林优哉游哉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戴上了那一层柔弱无害的人/皮/面/具:“哥,怎么心虚了?你连害死我爹的时候,都不曾心虚过半分呢!”
“我说过我没有害死你爹!”鹿驰原争辩。
鹿游林冷笑一声,狰狞的表情挂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脸上,显得格外可怖:“呵,也对,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场,他已经死无对证了,随你怎么说都行。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承认的。”
鹿驰原咬牙。
鹿游林收回了冷笑,望向门外:“呦,傅大哥也来了。这次能顺利夺得匠王大赛的魁首,小弟我还没感谢你呢。”
傅君尧本来也没想藏着,便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小兄弟,你这年纪小小,脸皮可真够厚的,真的把哥哥们都当傻子了么?”
鹿游林微微一笑:“不敢,傅大哥对我那么好,助我坐上匠王宝座,我心里只有感谢。”
听到傅君尧的名字,鹿驰原才从极怒中找回来一点理智,伸手把那人拉向身后,低声道:“君尧,这事儿你别管。”
傅君尧在他手腕上轻轻按了一下,游刃有余地笑道:“小兄弟,匠王大赛的第二场泥雕作品,不是你原创的吧?”
鹿游林无辜地摇摇头:“傅大哥,你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傅君尧微笑:“那换个你听得懂的说法,我在鹿驰原家里早就见过那张新桥的设计图,只要我跟知县大人说一声,让你和鹿驰原重赛一场,两相一对比,抄袭的总比不过原创的,到时候,可就无法挽回了。”
鹿游林心中一紧,脸上神色却未变,悠然道:“听起来是个好办法,但我确实是真才实学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不是,可我现在已经拿到了皇上的派令,是平阳河沿路十几个县都认可的匠王。万一我的比赛作品遭到了质疑,那么早知内情却仍然判我为魁首的傅大哥,脱得了干系么?”
他顿了顿,目光忽然转向鹿驰原,似笑非笑:“哥,若到时我若反咬一口,你说傅大哥能说得清么?”
“你……”傅君尧还要反驳。
“够了!”
鹿驰原忽然大吼一声,插到中间将两人强行隔开,大半个身子挡在傅君尧面前,沉声道:“鹿家的恩怨,何必牵扯到别人呢?”
“鹿驰原,你……”
“君尧!”鹿驰原冲他摇了摇头,几乎是祈求了:“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傅君尧垂下头去,身子冷了半截。
鹿游林轻笑一声:“呦,哥,原来你也会担心别人啊?我还当你铁石心肠,心里眼里都只看得到那些死板的破木雕和画纸呢。”
一对上鹿驰原,鹿游林连柔弱无害的面具都维持不下去了,直接开启冷嘲热讽。
鹿驰原神色一凛:“鹿游林,我不想再跟你多费唇舌,我命令你砸了那座泥雕,不得用来修建新堤。”
“你命令我,我没听错吧?”鹿游林嗤笑:“在公,我是手持朝廷派令的匠王,于私,你欠着我鹿家养育之恩和一条人命,你凭什么命令我?难道我因为我还肯叫你一声哥,你就要蹬鼻子上脸了么?”
“鹿游林,你……”鹿驰原气结。可一想起当年的事,他总归是亏欠了这个孩子,良久才长叹了一声:“游林,如果你舍不得匠王的位置,我可以让君尧不告发你,我也可以就此隐居,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可是,你真的不能用那张图纸来建造新堤,因为,它根本就是个未成品!你会害死沿岸的老百姓的!”
鹿游林犹疑片刻,忽然笑开了:“哥,你真当我傻啊?连一个建筑图是完成作还是未成品都看不出来?”
“是真的!”鹿驰原懊恼:“我一直想找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永远遏制平阳河的大水,从大堤、大坝到绘制新桥,我想了无数主意,可总是不得其要领。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看到一块大石头立在河边,河水从石头缝里流过去,我才想到可以用拱桥。”
“石拱桥?”鹿游林眨了眨眼睛,茅塞顿开:“以往的平阳大堤,在于用高大的建筑堵住洪水,但只是治标,却不能治本。如果用石拱桥,弯曲的弧形,桥面高于两岸,发大水的时候,水能直接从下面的大石洞里流过去,便可减小冲击,一劳永逸。”
鹿驰原点了点头。
鹿游林神色兴奋,惊喜异常,可片刻过后,他的面色却又难看了起来——就算他再恨鹿驰原,也不得不承认,鹿驰原在营造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不管是充满灵气的设计图纸还是巧夺天工的建筑手艺,他都是得天独厚的。他是一个天生的匠人。
难道我鹿游林,当真就一辈子也比不过他么?
“可是游林,那张桥梁图,真的是不完整的。你仔细想一想,那么大的一座石拱桥,需要用多少石料?少说也有几千斤重吧,桥面下的大圆拱是空心的,它承受不了那么重的石料,一定会坍塌的。所以那张建筑图纸根本就是纸上谈兵,是建不起来的!”
鹿游林浑身一震,心里早已山呼海啸。他猛地冲向书桌,从隐秘的抽屉里翻出偷画的新桥图纸,提起纸演算。
平阳河两岸宽近百米,又是地上河,地势高,径流博大,桥长至少得有一百米才能横跨两岸,宽度要能容纳车马,最少也得有十米,桥拱要够高够大,才能流过发洪水时的最大水量,达到治水的效果。这么一算起来,所用石料最少要有三千斤重,空心的圆拱根本撑不起来,莫说日后会坍塌,只怕这座石桥根本就建立不起来!
鹿游林震惊得无以复加,手上一松,笔便掉了下去,墨迹沾湿了白纸,模糊了演算结果——其实也根本不用算,石桥的承重和石料的重量天差地别,一眼便可看穿。
看着他大梦初醒的样子,鹿驰原叹一口气,安抚似的拍拍鹿游林的肩膀,刚准备的安慰话语还没说出口,便被他一掌推开。
“鹿驰原!我不要你猫哭耗子假好心,我告诉你,这座石桥我会继续建,图纸我也会派人完善。到时候,平阳河上很快就会有一座拔地而起的新桥,阻止大水泛滥。而这座气度恢弘的石拱桥,不会再叫平阳大桥,而是以我的名字命名,哈哈哈哈……”
“你疯了!鹿游林!我都说了那座石拱桥根本就建立不起来。”
“不必多说!”鹿游林猛地挥袖:“你做不到的事情,未必我就做不到!现在我有朝廷支持,有众多能工巧匠协助,我一定能超过你的!一定能!”
“你……”鹿驰原知道再多说无益,只好一甩衣袖,忿忿地冲了出去。
“鹿驰原,你……这风风火火的混蛋!”傅君尧低咒一声,狠狠瞪向厚颜无耻的鹿游林,鹿游林彻底撕了小白兔面具,翻瞪了回去。
傅君尧冷声道:“小弟弟,你太小看你傅大哥了,怎么说我也是工部侍郎的儿子,要是真的有心,随便勾一勾手指头,就能把你这乡下来的孩子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今天看在鹿驰原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望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傅君尧已经踏出了门口,向鹿驰原追去。
……
回到家后,鹿驰原像疯了一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拼了命地画图纸。
叫他名字,他不理;跟他说话,他不应;东西不吃,觉也不睡,就只画图。一开始,傅君尧只当他是受了刺激需要发泄,也就由着他了。可当他连续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的时候,傅君尧终于开始担心了。
这天,傅君尧特意做了他最爱喝的鱼汤和红烧肉,把饭菜码得整整齐齐地端到他面前,可鹿驰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忙碌,那眼神恐怖可怕,着实吓了傅爷一大跳。
再看向忙于奋笔疾书的鹿驰原,满脸胡渣,头发乱七八糟如鸟窝,双眼由于一夜没睡,充满了红血丝,黑眼圈下的眼袋直接掉到下巴,看起来就像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这形象,到跟傅君尧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重合。
傅君尧没办法,只好暂时退了出去,到厨房熬了一碗白粥放在鹿驰原手边,希望他饿了的时候能喝上一口。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他。
傅君尧发现,画图纸的时候,他习惯板着脸,甚至嘴唇都会下意识咬紧,屁股仿佛在椅子上生了根,一动不动的,就像一个假人。大多数时候,他的眼神是空的,湛黑的瞳孔没了灵动的色彩,仿佛是一口干涸已久的枯井;但有时候,他的眼睛里又会燃烧起一团烈火,精光闪闪地看着桌上的画纸,大笔挥毫。
他到底有多热爱建筑呢?热爱到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只设计一座大桥。雄伟壮观的百米长桥,只要画得有一点点不满意,他就把整张纸都撕了重画,如此反反复复,废纸多得几乎溢出了屋子,从结构到设计,从桥面到桥栏,无一不精心设计,反复斟酌。
可是,还是不行。
还是不行!
三千斤的石料,无论他怎么节省,怎么删删减减,最多也只能压缩成两千斤,可中空的拱形,至多能承受一千来斤的重量,这还不包括桥上来往的行人和车马。
鹿驰原痛苦地抱头,仰天长啸:“还是不行,这座桥根本建不起来!”
傅君尧不敢打扰,就怕他走火入魔。只好再次从书房里撤走他分毫未动的饭菜,此时,忧虑和担心都已经达到了极点。
这几天里,鹿驰原不肯吃饭,也不肯喝水,因为对于他来说,吃饭和上茅房都是在浪费生命。他只有实在饥渴得要昏倒了,才勉强一口干掉一碗白粥,随便糊了糊嘴,便继续作图。傅君尧真的怕,他还没设计出可以防洪的大桥,就已经先饿死渴死了。
傅爷摸了摸手上的星座手环,几乎是病急乱投医地问:“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哄得鹿驰原好好吃一顿饭,再睡上一觉啊?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觉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他会猝死啊。”
系统沉吟片刻,严肃地道:“要不一棍子把他打昏吧,这样不想休息也得休息了。”
“……就知道问你等于浪费一句话。”
系统无奈摊手:“早就说过了,我只是一个由数据和代码组成的系统,又不是给你开的万能外挂╮(╯▽╰)╭”
傅君尧低叹一声,无意为难系统,只是忧心冲冲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书房忙碌的鹿驰原,额心都皱出了眉头纹。
星座手环又震了一下:“宿主,你也别太担心了,毕竟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啊,这种时候谁也帮不上他的忙╮(╯▽╰)╭”
“你就会光幸灾乐祸了,还做了什么啊。”
系统抢白道:“我给了你一本万能的外挂书啊!”
“啊?”傅君尧怔了怔,如梦初醒,猛然捧起手腕上的星座手环狠狠亲了一口:“好系统,你真是太聪明了!”
“@#¥%&……”宿主,我是直男!男男授受不亲啊!
傅君尧飞快地冲进房间里,翻箱倒柜似的找,终于在箱子底下的里衣兜里找到了那本被他遗忘已久的《建筑力学》,只可惜他那时才抄了三分之一,来到鹿驰原家之后,这本书看起来没什么用,他就没继续抄了。
有总比没有强!傅爷拿走手抄本飞快地冲进书房,把《建筑力学》往桌子上一扔,正好挡住了鹿驰原正在画的半张桥梁图纸。
他猛然抬起头来,声音干涩得吓人:“你什么意思?”
傅爷伸手在他脑门上一拍:“这都不懂,画图画傻了啊。你不是说过这本书上很多结构上的知识写得很有道理么?我就特意拿出来给你看看,没准儿对你画图有帮助。”
鹿驰原被他那不轻不重地一掌拍得有点蒙,艰难地张了张嘴,差点儿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不是说,这本书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只有自家人才能看么?”
瞎掰的你也信?傅爷偷偷翻了个白眼:“我们傅家我说了算,说你不是外人你就不是,别废话,快看看有帮助没!”
鹿驰原流露出一个晦涩难懂的眼神,但傅爷也没什么心思去推敲,他还有三分之二的书没抄完呢。
鹿驰原放下画笔,忽然一把将傅君尧拽进了怀里,由于动作太大,傅爷的长腿撞上了桌角,差点疼出眼泪来。
“你个混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动手……”傅爷话还没说完,就被鹿驰原用力吻住了双唇。
他的牙齿在傅君尧唇上重重咬了一口,然后飞快将人推开,翻开《建筑力学》继续作画。
“动脚……”
靠,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占哥的便宜,你刷牙了吗?
短暂吐槽过后,傅君尧微微一笑,看着鹿驰原伏在案上奋笔疾书,挥毫泼墨的样子,心情莫名愉悦起来。他能看到,鹿驰原的眼里有一道不可名状的光芒,将他整个人衬托得金光闪闪,自信异常。他相信即使没有那本《建筑力学》的帮助,鹿驰原也一定可以设计出最好的石拱桥来,因为他天生就是该吃匠人这碗饭的。
接下来的几天,鹿驰原更加忙碌了,而傅爷也没闲着,出了给他做饭之外,还要忙着手抄《建筑力学》,几乎也过起了跟鹿驰原一样不眠不休,胡子邋遢的生活。
直到三天后的傍晚,启明星出亮,傅君尧把抄完了的全本《建筑力学》放在鹿驰原的手边,但他已经累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傅爷心疼地给他披了一件袍子,吹灭了只剩一小节的蜡烛,回房间睡了个天昏地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肚子里咕噜咕噜唱起了空城计,傅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万分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起床觅食。
鹿家的屋子不算小,又只住了两个人,安静起来是常事,不过傅爷总觉得今天安静得过了头,他端着给鹿驰原带的饭走进书房,发现图纸还在,手抄的《建筑力学》也还在,可是人却不见了。
傅爷心中一慌,立刻奔出去寻人。柴房没有、卧室没有、茅房也没有!他出去了?!
傅君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屋子团团转,绕得自己都晕了还没找着人,只好披了件外套出去找。鹿游林的客栈、常去的商铺、邻居家的稻田,甚至连知县大人的府邸都找过了,还是没有。
鹿驰原到底去了哪里呢?
难道,他不辞而别了?
傅君尧心口一凉,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索性沮丧地坐在鹿家大门口,一边发呆一边等着风把自己吹成一座望夫石。
老实说,傅君尧觉得他自己真的不算了解鹿驰原,除了建筑上的成就,几乎对他一无所知。就连那他在这里有没有其他亲戚,或者有没有什么朋友,傅君尧统统都答不上来,更遑论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了。
如果让傅君尧来定义,他觉得他跟鹿驰原充其量就是个炮/友的关系,心情好了来一发,心情不好了各走各路。没有什么扯不开的牵绊,更别说什么生死不离的感情。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毫不留恋,拍拍屁股就走吧?
“宿主,你别灰心啊,我觉得双子座对你还是很有好感的。”旁观者清的星座手环震了一下,安慰似的道。
傅君尧敲了它一下:“你不是常说自己只一个由数据和代码组成的系统,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会儿放什么马后炮。”
系统在他脑海里传了一个“萧才人版”销/魂白眼:“我就是凭已知数据做出的判断啊。”
“……”这家伙连动图都会发了,真是在成精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啊。
“宿主,我是说真的,你可别灰心,我感觉双子座都快被你成功攻略下来了。”
傅爷翻了个白眼:“还成功呢,我这次连进度条都没看见——对了,之前攻略处女座的时候,都有好感度提示音,这次怎么没有啊?”
系统理所当然地说:“因为这次攻略对象是双子座啊。”
“我去,这还有星座歧视啊?”
系统发来一个摇着食指的表情包:“不是歧视,是逻辑问题。处女座的人很理性,什么事儿都条理分明,清清楚楚,可以用数字化的好感度来判断。可是双子座不一样,双子座很放飞自我的,干什么事全凭心情,根本无法用数字来判断好感。比如你第一次去他家敲门,他正值起床气,要算的话,好感最少降低10点。第二次去敲门,他正好画不出建筑图来,心里正烦着呢,好感最少降低20点,再比如你……”
“得得得……”傅爷连声打断它:“别比如了,你比如来比如去,哥都快成负分少年了,哥怎么觉得任务越来越变态了啊。”
“攻略星座的任务难度本来就是逐步增加的啊。”
“那没有好感度的提示音,攻略成不成功,难道你说了算?”
系统又传来一个摇头的表情:“当时不是我,我只是一串代码而已,成不成功还得双子座说了算啊。双子座喜欢的人有很多,但是爱的人却只有一个,看似花心,实则深情,所以等爱双子真的爱上你,系统一定能感知到的。”
“那你现在感觉到没有嘛?”
“唔……有点感觉了。”
“……”傅爷简直不想理他。
但经过系统这一番安慰,傅君尧的心情确实好了一点。他回屋把吃了一半的饭菜加热了重新吃掉,然后进行简单的洗漱,之后躺上床继续睡觉。
就像鹿驰原说的,人生大事,吃睡二字。没有什么事情是吃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多睡一觉!只要今天还有喘息的时间,就把烦恼留给明天吧!
这么一想,傅君尧豁然开朗——跟双子座相处久了以后,心果然会变大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傅爷困得睁不开眼睛,便放任自流,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可那人却不放过他,傅爷感觉到裹在身上的被子被掀开,微凉的身子混着门外的冷风一起钻了进来,他哆嗦了一下,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鹿驰原?”傅君尧一下子醒了,发现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点灯,一片漆黑。
“嗯。”那人应了一声,发出浓浓的鼻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傅君尧扭了扭身子,想转过去,却被他一把按住,紧紧抱在怀里,耳边听得他轻声呢喃:“没事了,睡吧。”
你去哪里了?去做什么了?为什么回来之后这么疲惫?是不是很辛苦?
一连串的问题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被傅君尧强行一口咽下,他轻轻拍着腰间那双因为长期绘图雕刻而老茧横生的双手,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痛。
身后的人大概是累极了,不大一会儿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傅君尧又是一阵心疼,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努力入睡,可是今天白天睡得太多,身后的呼吸声又太撩人,傅爷脑子仅有的一点稀薄睡意远飘越远,五感也越来越灵敏。
得,这回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人一在睡不着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就跟渴了要喝酒、累了就飙车、闲了得撩妹是同一个道理。但今天,也许是某个神经搭错线,傅爷竟然不可遏止地想起了鹿驰原。
也许是因为移情系统,也许是因为他太嘴硬不想承认,可是傅君尧心里知道,起码在当下,他是真的把鹿驰原当成爱人来对待了。二十几年有限的浪荡生涯没能教会傅爷什么是爱,没想到被莫名其妙被坑进什么破星座系统,竟然让他朦朦胧胧感受到了一点所谓爱情的真谛。
人这一生,可能会遇到很多个让自己动心的人,他们或是外表好看,或是性格合适,又或者说不清他哪里好,但就是一提起那人来,便会发自内心的愉悦。如果缘分能深一点,两个人大概能相守一段时间,中途会遇到很多磨难,诸如争吵、矛盾、诱惑、金钱、病痛、生死……能白头到老当然好,但如果不能,也是缘分用尽了而已。
所谓的专一,不是一生只能爱一个人,而是在爱一个人的时候一心一意,没有别人——这是傅爷的爱情观。
可是对鹿驰原……
傅爷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就是看见他会忍不住想打他,看不见他又会想他,跟他说话觉得每一句都在找气儿受,可是又忍不住去理他。尤其是看到他沉浸在建筑里的认真模样,当真是分外撩人。就好像,鹿驰原沉迷于建筑,而他沉迷于鹿驰原。
可是,这种沉迷是不能被放任的。他摸着手腕上的星座手环,认真地想。
这个世界,是技术部用一串串程序和代码构建而成的,是一个虚拟的星座系统。别说是来了一个高级黑客,把系统里的数据都抹杀了,哪怕只是停个电,这个世界都会轰然崩塌,全面暂停。
他爱上了鹿驰原,可是鹿驰原却是个在现实里不存在的假人,甚至连他现在自以为是的爱的感觉都有可能是假的,是受了移情系统的作用。他又怎么敢放任自己,流露出真感情呢?
想到这,傅君尧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胸口狂跳的心脏隐隐作痛。
“君尧。”身后的人急切地喊。
傅君尧浑身一僵,感觉到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勒得他生疼。
“怎么了?”傅君尧低声问。
鹿驰原却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动。耳边传来颇为急促的呼吸声,傅君尧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只是做噩梦了。
傅爷轻轻握住腰间那双长满了老茧的大手,低声说:“我在。”
如果可以,我会一直都在。
身后的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身子渐渐放松:“你还在就好了。”
傅君尧微微一笑,忽然就明悟了。
未来怎么样,那都是未来的事啊。可当下,他跟鹿驰原还在一起不是么?哪怕有一天,他真的发现一切都是假的,但起码,他的经历是真的。
这就足够了。
“足够”二字仿佛有一股神奇的魔力,把周遭的一切烦恼与迷茫,都变得不那么重要。傅君尧重新闭上眼睛,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想清了个空,久违的睡意终于渐渐袭上心头,他就这么放任自己的睡意,期待着一觉睡到天大亮的舒适。
可惜,天不从人愿。
就在傅君尧迷迷糊糊,即将要睡着的时候,鹿驰原动了——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悉悉索索地取回床头的衣物,小声而快速地穿上,发出一阵他自以为很轻微的响动。
听觉灵敏睡意不浓的傅君尧当然醒了,他听到了鹿驰原穿鞋的声音,走了两步,好像又有什么不放心似的,竟回头了。傅君尧不想被他发现,于是立刻闭上眼睛,把呼吸调得再均匀些,假装自己睡得很熟。
一个轻柔地吻印在他的脸颊上,温热的呼吸突然接近,又飞快撤离。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听到脚步声,鹿驰原应该还在,只是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良久,他听到一声极低的轻叹,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木门关上,便再也听不到了。
傅君尧睁开眼睛,悄然摸索着穿上衣裤,偷偷跟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双子座快要收尾啦, 小伙伴们可以踊跃提意见了,下个星座想看哪个呀?备选的有白羊、狮子、射手、双鱼、天蝎、巨蟹。
作说放正文内容置顶, 正文放别的内容, 所以看完作说就可以【关页面】了,绝不影响正版读者的阅读体验!作说字数一定大于收费的正文内容, 一般多百字左右,只会为大家省钱,绝不会多收一分钱的!
星座日记(一)
“叮~”
手机发出提示音, 傅君尧一边灵活地打理着额前的碎发, 一边飞快地打开手机瞥了一眼,原来是来自星座app的提示。
“2060年第三次水星逆行:8月30日—9月22日逆行于处女座,诸事不顺, 注意提防星座——处女座。”
傅君尧翻了个白眼, 心想:天天水逆,今年都水逆第三次了,也没见他不顺到哪里去, 星座之事虽不算迷信,但到底不比正统科学, 大概也就是个信则有不信则无。
想着, 傅君尧一边叼着牙刷,一边在头上抹了点发胶定形, 臭美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眉斜飞入鬓角,精致的欧式双眼皮, 不需要任何表情便先带来三分笑意,唔……似乎比昨天又帅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