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蕴刀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顶点小说网网www.dingdianxs.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这事说起来很讽刺。也正是开庭的前一天,关仪终于肯联系陈律师了。
她一早上来了陈律师的家, 依旧是化着全妆, 远看时气色似乎很好, 近看时, 眼底两抹青黑, 鼻头下巴一圈痘。
关仪走进来,陈律师指指沙发,她落了座。霍杨倒了杯热水, 弯腰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关仪双膝紧紧并拢, 沉默地低着头, 从始至终没有对上过霍杨的视线。
陈律师开口道:“你说想跟我谈, 想跟我谈什么?”
关仪坐姿很僵硬, 她像个机器人一样,把膝盖上的文件袋放到茶几上, 慢慢地向前推了一点,低声说:“这是叶总的……就医记录。有病历, 预约打印单, 有我帮他开药的时候,药店给的药方和收据。那个……他原来去过一家治疗中心, 那些资料, 他自己保管着, 我也没敢看。”
“嗯。”陈律师拿起来,打开文件袋,抽出那些材料挨张看了看, 一边问道,“明天就开庭了,你要再晚一天,就是妨害公务。到时候去你家里强迫你出庭,那就不好看了。”
“中国没有强迫出庭这一说。”关仪说,“我没犯法。”
“哦?”陈律师一抬头,压迫感十足地眯了眯眼,态度极不客气,“凡是知道案情的人都有作证的义务,这是刑事诉讼法规定的;公民可以放弃权利,但必须履行义务,这是宪法规定的。不服气就去查法条。你现在是有作证的义务,没有拒绝作证的权利,懂不懂?搁这打肿脸充胖子呢?”
关仪抓着皮包的手指紧了紧,指关节青白,脸上仍维持着面无表情,透着种纹丝不动的强硬。
陈律师收了刚才的咄咄逼人,貌似随意地问道:“刚才那话,是叶朗教你的么?他可是一点都不法盲。”
关仪没说话,霍杨抱着胳膊坐在她旁边,也不吭声。两个人之间空气紧绷又尴尬。
气氛凝滞,一时间,房间里只有陈律师翻动纸张的声音。
关仪在这样的安静里,渐渐有点坐不住。她不安地换了个坐姿,身边霍杨突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吓了她一跳,惊弓之鸟似的弹起头。
霍杨只是去自己大衣衣兜里摸了烟出来,坐回沙发上,用火机敲敲关仪面前的茶几,挑起一边眉毛,意思是“你介意吗”。
她只得对上他的视线,摇了摇头,又别开脸。
霍杨靠进沙发里,点了烟,深深吸了口气。仍旧不说话。
“没什么问题。”陈律师终于说话了,把文件袋放到一边,喝了一口茶水,“关小姐,我问你,控方证据是你提交的吗?”
“……是。”
“是他指使你,还是你偷偷搜集?”
“我自己搜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要故意搜集他的罪证?”
“从……我一开始做他助理的时候。”关仪咬了咬嘴唇,声线猛地沉了下去,“如果不是他的原因,我爷爷不会死。”
“你爷爷叫叶殷龄对吧,”陈律师喝着茶,“据我所知,这个人风评不怎样啊,倒卖古董。”
“不是!”关仪的胸脯很明显地激烈起伏了一下,“他不是那种人。你要是不了解,就请你别乱发评论。”
“我了解。”陈律师坐姿闲散,翘着二郎腿,目光鹰隼似的带着令人不适的审视,“倒卖国家文物,还有走,私活动,按老话来说,是个‘倒爷儿’。嗯?”
关仪给霍杨的烟味呛了一下,呛得脸红,明显有点要恼羞成怒的意思。霍杨在她余光可及的地方,顺手把烟头捻了,在此情此景下,她因为这点体贴明显更加如坐针毡了,攻击性话语脱口而出:“你凭什么调查他!”
陈律师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继续激怒她,“我当然要调查他。这些跟叶朗刑事案件有牵扯的人里,叶翰死有余辜;叶静龄是个老纨绔,尸位素餐,还对后辈指手画脚;叶殷龄国宝外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依我看,我当事人的杀人动机都很合情合理。”
这话里隐含的意思,就是“叶殷龄就是该死”。关仪恨恨地瞪着他,不用问,自行开了口:“我告诉你动机!叶鹤龄退下来以后,家里再也没搞过一言堂,都是各司其职。但是叶朗他谁的话都不听,一定要把所有权力都抓在手里,我爷爷训他,他把我爷爷关起来,一天不妥协,就不放!他气死叶鹤龄不算,还把我爷爷活活饿死在家里啊!”
她眼底烧红了,眼泪夺眶而出,一下子把她激动的声音撕扯得嘶哑,“我爷爷一死,再也没人敢说话,家里的委员会议,到现在只开过一次——可是他有了大权,管得怎么样呢?!你说我犯法,我请问你,我哪里犯过法!我从来——”
霍杨听着她激烈的辩驳,耳旁却幽幽地回放起另一段音频。
“……叶总居然告诉我,捡我和捡大白是都一样,纯是做慈善!……”
“……大白都死了,他可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