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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爱之人得配得一个懂爱之人才能放出光彩。人生在世,要能与所爱之人相伴终生,自当无憾了。”
沈之航哈哈大笑,不知该如何作答,倒是胜瑜回过身来朝着许慧盈一笑:“密斯许,此言差矣,人这一生,虽说不长不短,但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仅由情爱来断定无不无憾,有失偏颇吧。”
莯茗也跟着转过身来附和到:“是啊,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断不可强求,人生一世乐趣颇多,莫不能因强求爱情,而抛却其他更有意义之事吧。”
许慧盈也未恼,只是笑盈盈地看了一眼沈之航:“二位所言虽然也有几分道理,但须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从古至今,正是因为有了爱情,才催生出了这世间多少美好的艺术作品。”
“看来,密斯许是从爱情的角度来解读这些艺术作品的。”沈之航依旧是哈哈一笑。
莯茗看着沈之航的表情,有些泄气,心里一阵酸楚,不过转念一想,安慰自己,画归画,人归人,良友本就难觅,其他的事情,自己恐怕就不该胡思乱想了,否则就是自寻烦恼。可是虽然安慰着自己,莯茗却还是有些不怎么甘心。
四人恰行至翠庭阁中,沈之航建议大伙坐下休息一番。
三个姑娘落座之后,沈之航便跑到外面去吩咐佣人端些茶点上来。
“听之航哥说,周小姐对国画颇有心得。”三人之间本来无话,气氛颇为尴尬,倒是许慧盈先打破了僵局。
“心得倒谈不上,只是平日里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
“相比国画,我更喜欢西洋油画一些,色彩艳丽又风格写实,不像国画中的人物,分辨不出长相。”
“可国画更讲究意境。”
“意境这东西,终究有些像水中花、镜中月了,不是吗?”
“意境这东西,就如同密斯许刚刚关于爱情的那番话一般,作画之人将意境赋予画作,定须懂得之人才能体会得了。”
说完,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此时,沈之航与仆人一道端着茶点到了三人近前。沈之航从仆人的托盘里接过点心一一摆好,便开始倒茶,然后递给了三个姑娘。
“之航哥也学起文明人来了。”胜瑜接过沈之航递上来的茶杯,打趣到。
“都是新社会了,不需要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倒完茶,沈之航坐了下来:“你们刚刚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聊国画。”胜瑜调皮地往嘴里塞了块点心。
“国画?”
胜瑜突然想起来什么,高兴地拿胳膊一戳莯茗:“我姐姐前几年,把咱们家这花园画了下来呢,拿出来让你们见识见识吧。”
说完便差仆人去自己房中取了来。莯茗所作的花园图,因为篇幅有些大,所以画完之后便由胜瑜保管起来了。
画取来之后,胜瑜便打开画轴,让众人看。
那画一打开,沈之航先是略微一愣,然后便高兴地说:“原来,此画原来是周妹妹所作啊。”
莯茗与胜瑜不解。
“几年前的一天,我经过前面那片假山的时候,好巧不巧,偏偏就下起了雨,于是我便躲进其中避雨,没想到隐隐看到石洞之中有一物,不知是什么,便拿了出来。”沈之航眼中放出了光彩,“就是这幅画,当下便觉得十分喜爱。”然后站起身来朝着莯茗施了一礼:“不过我未经允许便擅自动了这画作,若有冒犯,还望周妹妹恕罪。”
听见沈之航说喜欢这画,莯茗这心里自然也是喜滋滋的,只是不想自己失态,于是微微一笑:“之航哥见笑了。”
一向对女儿放心的周母,突然在家中佣人的疏忽下,知道了女儿一直暗中习画之事,心中无比恼怒,不但狠狠地斥责了莯茗、拿走了她的画作及一应画具,还罚她禁足一个月。
莯茗心情沮丧,在自己闺房的门口,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只望着窗外的笼中鸟儿。
莯茗觉得这画中鸟儿就如同自己一般,她似乎明白了父亲想要离家的原因,她多想跟父亲一样,能自由自在地出门游历一番。只可惜,自己不能。
夜晚,沐茗躺在床上想着心事,笔仙出来坐在椅子上啃着点心。
“沐茗,倘若你哪天真的嫁了人,可别再把我传给你的子嗣了。就拿个篮子装着我,然后放到城外的河里,让我顺着那河水,遇到谁就跟谁走。”笔仙的脸上还渐渐有了些失落的神色。
沐茗不解:“咱们都相识这么些年了,你真舍得丢下我啊?”
“就是因为舍不得,可是我也见不得你们在我面前恩恩爱爱,倒显得我孤家寡人更加孤单冷清了。”笔仙说着唉声叹气地低下了头,然后一溜烟又钻回了仙笔之中。
一个月后,虽然周母已经将莯茗解了禁,但她也不敢造次,只得规规矩矩待在家中。虽然日子并不那么顺心,但她明白母亲的不易,有些事情,虽然得不到,但在心里有个美好的念想,也不算是最坏了。
很久没有沈之航的消息了,胜瑜说他辍学去了上海,兴许不久的将来还会去法国留洋呢。
许慧盈也有好一阵子没有消息了,不知人在何处。
莯茗突然就觉得,曾经那美好的一切,难道是一场梦不成?
快到年关的时候,沐茗的父亲突然回来了,十年未归家的父亲,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长衫,但身姿还像当年未离家之时那样挺拔,脸上焕发出的容光是无人能及的满足,尤其那双眼睛,精神饱满又含着慈爱,如同一个从古代来的隐士一般,当她和母亲见到站在家门口的父亲时,两人都哭成了泪人。而父亲只是笑着没有言语。
虽然母亲嘴里恨恨地责骂着父亲的狠心,但沐茗知道,母亲对父亲的情谊之深,怕也是无人能及的。这怕就是人常说的“爱之深、恨之切”吧。
母亲没有问父亲这些年都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遇到过什么事情,为什么又想起来回家了。父亲也什么都没提起,只是说了一句,这些年,他看过了太多,也明白得更多。
父亲躺在檐下的藤椅上,听着留声机里婉转的歌声。
沐茗取来自己这些年的画作给父亲看,父亲一幅一幅欣赏着。
父亲的表情从慈爱渐渐变成了感动,最后竟然闪出了点点泪花:“为父一直希望能遇到互相投缘之人将我这毕生所钻研出的画技传承下去。这十年间,为父一路收过不少徒弟,也不是没有得意之徒,只是为父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才是最具天分的那一个。”
最后,父亲的目光停在了那幅程府花园图上:“这画,怎么好似出自两人之手?”
沐茗不解,父亲只说,这是他多年习画识画的经验之谈。
沐茗的心里沉甸甸的。
父亲的归来,令母亲也温柔了许多,纵使在心里恨了十年,但真正见面了,却全都融化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生活在安平县,母亲也不再阻止沐茗作画。沐茗常常会在书房里,打开着一面窗,边望着花园中的景,边执笔作画,父亲偶尔指点她一二,但并不作过多教诲。
过年的时候,许慧盈回到了安平县。她说,自己在外面,见了许多也懂了许多。
笔仙伏在沐茗的身旁,看她仔细地作画。
“你啊,真得亏他心里认定的人是你,你这般畏手畏脚的样子,这也不干做那也不敢说,倘若换了旁人,这大敌当前,到嘴的鸭子也得飞跑了。”
沐茗心里烦乱,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过完年,胜瑜带着一幅画来周府看望沐茗。
“之航哥来信了,托我将家中这幅画交给你。”胜瑜笑盈盈地望着莯茗。
是一幅山水画。两山之间直入天际的江面上,是一条惬意遨游的小船,船头所立之人,姿态潇洒,望着岸上。莯茗又将画作全部展开,只见岸上一幢小屋前立着一人,正也望着江上之人。落款的日子,正是沈之航离开的前一天,画的末尾是一行字“人在画中游,画在人心中。若得有缘人,共度到白头”。
打这之后,沐茗常常会坐着出神,她想过很多,想着自己初来安平之时,想着初见沈之航时,猜想着沈之航的过往,猜想着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麟江过着自己梦里的日子。
孤苦伶仃又性格要强的沈之航,在某个年月遇到了周若鲲,于是拜师学画。跟着师傅一边游历山川一边学会了画画,他一遍一遍临摹着师傅的画作,因为天资卓越,没几年便将师傅的《月下海棠图》模仿得能以假乱真。旁人赞他小小年纪便画技出众,可师傅却告诉他,只会临摹,纵使画的再好,也没有灵魂。
长大了些,他拜别师傅,投奔到程府姐姐处,进了学堂念书,为了攒够上学的钱,他画了师傅的《月下海棠图》卖给了画店的老板。
那一天,沈之航打开了藏在洞中那幅程府花园图的卷轴,却不小心把带泥的雨水抹了上去,他知道作画之人对画作倾注的心血,于是便照着再作一幅,藏在了原来那个山洞之中。
当他见到沐茗拿出这幅画的时候,立马就明白了沐茗是师傅的女儿,他心里是满满的亲切。可是他谨遵师傅教诲不能透露师傅的行踪,于是便没有说出来。他从沐茗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那只有躯壳却没有灵魂的画作。
“可也有想去的地方?”父亲饱含慈爱的声音将沐茗引回到现实之中。
沐茗低头不语,只红了红脸。
“为父虽然回来了,但那十年漂泊在外的日子并不后悔。人生在世,不就求个无悔于心嘛。你虽是女儿家,但为父也不愿看到你为了那些清规戒律而埋没了自己的心。”
夜晚,沐茗辗转难眠。
“无悔于心?心之所想在何处呢?又该如何才能无悔?”莯茗在心里反复琢磨,自己的心中所想到底是何呢?
笔仙也从柜中探出了脑袋:“你若再不肯狠下心来,可就别再坑害人家良家公子了。”
沐茗“哦”了一声,一翻身,闭上眼睛就睡去了。
五月里的一天傍晚,沈之航在麟江之上泛舟垂钓后回到江边,往自己的屋子走去,突然他远远望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正站在屋门前笑盈盈地等着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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