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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生活结束了，开学不久前，母亲领着我来到了沙城。前面我有提到：我不会继续在未来星接送站了。那么今后，且看我以什么方式上学。
来到六小附近的十字路口上，母亲引着我辟进此地一条偏僻阴陋的街道，在此街道西一侧的众多阴森瓦气的小巷里寻觅着什么。
“妈，你找什么哩？”
“你爸不是给咱租了房么，我当然是在找咱的房呀！”
“啊？房？”我咂舌攒眉道，“怎么没跟我说！”
“怎么没跟你说，这么大的事会不跟你说……那是你不记……唉找到了！”母亲欣然拉着我走进一条较于宽的巷子里，走到了一户人家前。
这是一扇破烂不堪的铁碳合金并被漆上红漆的普通街门，祖母家也是这种相类似的街门。此个街门几乎每一秒钟都要掉落一块干裂的漆渣儿。轻轻一推，它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这让我感觉它还是空心的。母亲再一推，它痛苦不堪地呻吟着往一边缓缓地转挪去，仿佛已经染上千年沉疴临死不久了。我皱着眉头，跟着母亲踏入门内往里走。
走着，冷不丁传来“汪汪汪——”的狂吠声，继而出现一只腌臜得若是从臭水沟里打捞出来的臭抹布似的黑狗——天晓得它是叫臭水沟染黑的，还是它的毛色固已是黑的。它得了狂犬病似的红着俩眼珠子在我们面前狂嚎着上蹿下跳，拴着它的那根铁链子哗啦哗啦响。我当即吓得哇一声大哭了起来，慌疾躲去母亲身后。母亲又气又急，朝后退了几步，对着院子里大喊：“唉——有没有人——谁养的狗——”
须臾，院子正中央的那一户人家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浑身肥肉乱颤的老妪。她甚于腽肭以至于她的五官几近于被那臊子挤没了，那双下巴……说是双下巴及其勉强，说是多下巴还更恰乎些。她那多下巴一颤一颤的，颠出来的脂肪随即喷了我一脸。她的头发神似刚刚刷过碗的钢丝清洁球一般杂乱邋遢;胸脯前的衣襟上洒泻着湿湿答答的菜汤子，衣服像是几个世纪没洗了——脏得有资于跟苍蝇那身儿媲美了。她的脚底下呲啦呲啦地拖着一双黑不溜秋的棉布拖鞋。
她一边用左手抠着牙缝，一边疾步朝我们走来，对黑狗作驱赶状并大吼着：“笨笨，不许叫……快回你窝里去……去去去……滚回去……回去……”等黑狗回到狗窝里去了，我和母亲赶紧走过去。
“白啥，白啥，等你儿个娘俩跟我们狗混熟了就好了，白啥，它不真咬你……”老妪朝我们摆了摆手，就慢慢悠悠地回去了。
母亲拍拍我的肩头，示意我朝我身后看去。我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拔茅连菇的小租屋。铝合金小门的边缘生有一层厚厚的三氧化二铁。各扇窗的玻璃和窗纱“骨肉分离”了，且落满厚实一层灰尘。母亲临近了掏出钥匙去开门。钝了头的房门钥匙插进老化的锁孔里，赑屃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把门锁扭开，母亲一把推开门。
我俩进入屋内，一股陈腐的霉味立马扑面而来。我掩盖口鼻边咳嗽边环顾着周匝巴掌大的一间房：锅碗瓢盆堆放在一个梳妆台上，亦在床——皆为我们原来的家具。哦，我说我怎么不见以打搬家到前街时的家具，原是为后期租房到沙城街作打算。
我们的梳妆台已经裂有一条大纹了，且紧挨于我们的床，中当隔有小罅隙一道，仅容瘦弱双股挤去。毛巾、脸盆伍的堆放在床头柜之上。这合的是厨房、卧室连同客厅皆在一间屋子内。我和母亲俩个人并立于室内焉，整个房间就架肩接武地插纳不下一根棒刺了。这阵势……我只觉得我是燕巢幕上命悬一线了，一转身估计就碰到了衣柜，再一回头就要撞到饭桌上!
苍天呀，这欲把人挤成潮州薄饼吗？
母亲长叹了一口气，只是奈何明月照沟渠！她语无伦次地道：“这不家具都还不曾摆开着么，房呀……是小了点……不过这已是目前找着的最贱的租房了……别担心，你爸还在找房呢，咱先凑合……”
我当然不会有丁点儿的委屈了，母亲在的地方就是最美丽的地方。
即日夜晚，我此已躺在床上睡下了，母亲谓我去对面人家里借用一个拖布。
我不言不语，闭眼半寐静等母亲归来。却然，母亲甚长时间衣不见归来。我条件反射般急慌拘紧地捣枕捶床，心里也似氍毹上演京剧似的锣鼓隆咯哩咯喧天吵个不停。我卞急地撕抓了几下头发，一屁股坐了起来。
缘于床就邻着窗台，我披上衣服趴到窗台上，掀开一点窗帘朝外照望着。
初春的夜晚没有一丝春天应有的温暖可爱，依旧板着一张冬天的老冰脸。碧落黑得犹如墨汁倾染过似的，一片乌云冷笑着拂袖而去后，月亮方才怯生生地露出了一点苍白的脸。皎清的月光洒在下壤上，却似洒下了匝地的碎银。低垂的柳梢微微晃动着，黑色的影子投射到我面前的窗棂上，恰似一只格赖埃女巫的又尖又细的魔爪。当此时，有只不知名的小鸟怪声怪气地哈哈一笑。
听到有小鸟在笑，这小鸟十有八九就是凤黯了。在后来我回忆这个场景的时候，我把其唱为一首童谣——
璇玑陨落月桂悴
娃娃唱着灵山卫
暗夜闪光晶晶泪
不见娘亲心已碎
月光明，月光魅
子时梦里空相会
鸦儿幽怨离去飞
几时渡夜把家归
一夜深忧无酒醉
星儿移，星儿累
几多时日向在北
风儿哭泣呼呼吹
柳条舞动股股随
何当围炉暖窗内
娃娃何必心儿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