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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高达二百分贝的大嗓门差点把我的耳膜震碎了。我低着头，没有回答。
阿姨气得长叹一声，口中还不停地叨念着。
晚上，我心不在焉地在作业本上划拉着。阿姨就在我旁边站着。“啪”一个本子被我不小心碰掉了，我蹲下去捡。
突然，阿姨过来使劲地碰了我一下，大叫一声：“嗳-----快看谁来了？”
我大吃一惊，正纳闷儿着，突然间看到一个高大而羸弱的身影投射到我前方的地板上。我愣愣地盯着它，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胸口像有一团火毕毕剥剥地旺然舞跃，让我全身上下血气沸腾，每一寸肌肤都闪烁着欣喜若狂的火花，我的瞳仁像乱蛙一样活蹦乱跳，双耳像火炉里的木炭一样阵阵发热，我慢慢地转过头去-----
是母亲！……
母亲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直僵僵地陷在门框里，瘦的就像一阵风。她的脸似乎变形了，头发乱糟糟的犹如秋末的荒草堆。她的嘴角肿起好大一个青包，前额还缝了好几针，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我愕然地盯着鸠形鹄面的母亲，忽的害怕起来：母亲会不会不认得我了？
我啰啰嗦嗦地转过身低下头，装作捡拾本子的样子没再往后瞧去，但我捡一个本子仿佛捡了一个世纪。
屋子里静得出奇，我的身后更是静得连空气中分子运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直起身子，闷声不响地收拾好书包，低着头跟着母亲走了------其实当时我为何这么想、这么做，我一直也想不明白，解释不出来。当时我是如何在那个尴尬的处境下跟着母亲走的，我也一概忘却了，唯独只记得我和母亲都沉默着没有搭上一句话。
在归去的路上，我俩也沉默着。
晚风拉长声音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干枯的树枝猛烈地摇缀着。路灯微弱的光亮拉长我俩灰暗的身影，一高一低，只是同样忧伤。灯光愈发昏暗，影子也渐渐地泛黄。大街上寒风刺骨冰天雪地，人车之踪俱绝，唯余下我和母亲，也像是要被吞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到了家，我们进了屋。屋里没有生炉子，但不是太冷。我环顾着四周：桌子椅子上放着好几个白色小药瓶。床单干干净净的，地板都擦得亮晶晶的。
我坐在床上，母亲也闷闷不乐地坐在我身边。
母亲好几次想要张口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会儿，母亲才一脸殷忧地问道：“凯越啊，刚才……妈去接你的时候，你咋不吆喝妈呢？”
我心里一沉，赶紧道：“妈！”
“那刚才咋不叫呢？”
“我……”我不知所云地支吾着，不能有什么来作答。我没底气地应道：“我这不……这程子叫你了么……”
“那刚才呢？”
我张口结舌了，说不出什么话来解释，只好最是聪明地转移了个话题：“妈，你这是咋了？”
“我……我呀……唉！”母亲一脸的忧郁，紧锁着的眉头就像一个“川”字，她怅然应道：“我那天不是去给于大爷他们家做活么，不知怎么就在楼梯间晕倒了，真是……身体顶不住……唉！醒来的时候，是一个老大娘把我扶起来的。她询问我家里人的信息，好把我接回去。我就让她打你爸的手机。这不，你爸过来把我送去医院里……唉，这跌倒了就摔得头破血流，头上缝了六针，嘴巴也摔了个青肿，不过这会儿都好多了。”
“那这些天……你一直住院？”
“不是，三天前就出院了，出了院，你爸把我送到你外婆家里。”
我素不知道母亲又遭这秧子活罪，且我可是那样的不懂事。我的心里一阵酸痛，呕心抽肠地啜泣起来了-----且又见母亲开始吃药。她先是拿起桌子上一个细长细长的瓶子，打开瓶盖就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股艺硝那般哭的味儿蔓延开来，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接下来母亲又拿出一个塑料包-----里面装有各式各样的药盒子，连同桌子上其它的的药，母亲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就着热水吃。我寒毛卓竖地看着母亲必是拿药当饭吃，我的惜痛、害怕、内疚，就像是鞭子在狠狠地抽打着我的心。
命运啊，你且不要太恣睢！若是有母亲受折磨，我宁愿痛苦的人是我！刻毒的命运，你怎就那样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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