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十二~十四) (第1/2页)
碧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顶点小说网网www.dingdianxs.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外马路, 十六铺码头。
一艘开往台湾的客轮停泊在港口,等待远航。
码头人来人往, 有人送行, 有人离开。
轿车停在江边。
丫头搀扶着容嫣儿下了车,她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船票, 心如刀绞。从离开乔公馆的那一刻起,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 几度模糊了视线, 却不敢落下来。
此刻,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这个她从小爱慕到大的男人,也曾对她体贴入微, 百般呵护,而今却狠心将她远送重洋之外。
心中的不舍与伤痛难以忍耐, 她终是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扑上去抱着他, 虽然他不再像从前样轻柔地将她拥在怀里,但她仍然拼劲全力抱紧他, 仿佛这样便挽留住他的心。
容嫣儿泣不成声, “表哥,你真的要赶我走吗……我求求你不要啊,我可以跟金小姐和平相处的,你不要……我不想去台湾……”
“送你走是为你好, 我在台湾帮你找了一位最好的医生, 他是留洋归来的博士后, 一定可以把你的病治好。”乔逸清推开容嫣儿,从口袋里取出手帕,递到她面前,“别哭了。”
容嫣儿猛地抬起头,双眸泪光盈盈,依稀透出倔强的光,“我才不要去台湾治病,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就算长命百岁也没有意义。”
乔逸清拭去她脸上的泪,微笑道:“嫣儿,我坏事做尽,天理难容,外面等着向我寻仇的人数不胜数,留你在我身边只会害了你。”
容嫣儿咬牙,“那金小姐呢?你就不怕害了她吗?”
乔逸清笑了笑,语气清淡道:“她不一样。她对我没有感情,即便跟我在一起,也可以随时抽身离开。能留她一天,便是我赚到一天。”
容嫣儿望着他,泪水扑簌簌地流淌下来,沾湿了素色旗袍。
黄浦江浩浩汤汤,江面上浮着淡薄的雾霭,水色迷蒙如烟。江风拂面,携来阵阵凉意,也吹乱了她鬓角的碎发。
彼此相顾无言,直到开船的号声渐次吹响,旅人的行色愈发匆忙。乔逸清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又替她理了理耳鬓的碎发。
“如果人,真的还有来生,我一定娶你为妻。”
容嫣儿捧着他的手帕,只是哭。
“要开船了,快走吧。”
午后,云开雾散。
明媚的秋阳射破层云,洒落金色光辉。
乔公馆。
赵飞燕在花园里荡秋千。金秋桂花盛开,香气满怀,教人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记者和影迷仍苦苦守在霞飞路,却没人料到,在第一张照片登报之前,她为了躲避风头,早已搬到了乔公馆暂住。多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凭外面闹得风雨加交,她只管晒她的太阳喝她的茶,日子过得比从前更加闲适惬意。
轿车缓缓驶入,停在喷水池前面。乔逸清下了车,走到秋千旁坐下。
赵飞燕停下来,笑睨他,“人送走了?”
乔逸清迎上那略带玩味的目光,温声解释道:“医院已经联系好了,她一到便会有人接她入住。她的主治医生邓博士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执教多年,是全世界呼吸内科领域的顶级专家。”
赵飞燕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乔公子,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多情呢,还是薄情。”
“不管对谁多情,总不会对你薄情。”
赵飞燕默然看着他,神情若有所思。半晌,看似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漫不经心道:“送走她是对的,你们的命不适合在一起。但也没关系,你和她还会见面的……”斟酌了一番,后半句话终是止在了唇齿之间。
等八十年以后。
乔逸清只当她是在安慰她,便没有多言,起身走到她跟前,牵着她走到花架下坐定。
丫头阿雯端上一壶刚沏好的茶。
他斟了两杯,一杯递给赵飞燕,微笑道:“你最喜欢的天目湖白茶,我托人从常州买回来的,这是今年的明前茶,吃口极好。”
赵飞燕接过茶盅小呷一口,笑吟吟道:“果真色香味俱佳,谢谢你呀,乔公子。”
“以后不要再叫我乔公子了。”
赵飞燕挑眉,含了一丝戏谑的笑,“那我叫你什么,乔哥哥,乔老板?”
乔逸清放下茶杯,一把将她拉到怀里,认真地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明眸,一字一字道:“叫逸清。”
短短三个字,极浅淡,却又极温柔,极郑重。
赵飞燕轻笑了声,从谏如流,“好呀,逸清。”
乔逸清虽没什么表示,眼底的笑意不觉深了几分,“行李都收拾好了吗,再有几天我们便要出发去北平了。”
“我早就准备好啦,在北平几天,每天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首饰,我全都打算得好好的。还有,电影节当天走红毯要穿的礼服,我也亲自检查了好几遍呢。”赵飞燕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冲他嫣然一笑,甜甜道:“我呀,一定要艳压全场,成为电影节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女演员。我要流芳百世,名垂青史。”
乔逸清见她一脸眉飞色舞,“你最近心情不错。”
赵飞燕理所当然道:“那当然啦,这次我们狠狠地整了赵靖,难道你不开心么。只怕他现在疲于奔命,不仅要摆平群情激奋的老百姓,还要心疼血本无归的投资,想想就觉得好解气。”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自作主张跟钱子俊合谋,事前也不知会我一声。”乔逸清点了点她的鼻子,无奈地笑道:“罢了,这几天你还是不要随意出去走动。赵靖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赵飞燕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能伤害到我的人,不存在的。”静了静,她审视乔逸清平静如水的面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呀?”
乔逸清没否认,“他要断我财路,抢我的烟土生意,我又怎么会坐以待毙。”
“逸清,我想四年前的金雪桐若是先遇到你,她一定不会选赵靖。比起你,他可真是差太多了。” 赵飞燕乖顺地靠在他的肩头,“你说你呀,相貌气度深得我意,杀伐果决的手腕我也欣赏得很,比上一个男二省心多了。就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你早点想通多好呀,我们就可以快快活活地在一起了。”
乔逸清忽略了其他所有,只抓住了“深得我意”和“欣赏得很”这八个字,顿觉心头一软,不由抱紧怀中佳人,含笑道:“我早说过,你终究会知道的,我才是最适合你的男人。”
赵飞燕叹息不语。
他哑声唤道:“雪桐……”
赵飞燕应了声,下意识地侧眸看他,却就在一瞬间,清浅的气息夺取了她的呼吸。
乔逸清的唇温润而柔软,如同山涧里一泓明澈的碧泉。他慢慢收紧臂弯,将她牢牢环绕其中,唇齿之间温柔地厮磨着,辗转深入。
不是攻城掠地,只是浅尝辄止。
片刻后,乔逸清离开她,目光潋滟而清澈,在她耳畔呢喃道:“没关系,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切还来得及。你说不结婚,我们便不结婚,一切都听你的。我也想明白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又何必在意那一纸结婚证书。”
赵飞燕对他这番话非常满意,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人生苦短,还应及时行乐,守着那些虚名有什么用呀。”
话音未落,乔逸清猛地抱起她,向卧室快步走去。
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他的吻已然果断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砸上。
“雪桐,对不起……”
赵飞燕伸手抚摸他的轮廓,“为什么道歉?
乔逸清似是微微颤了颤,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让她贴紧他的心跳。他的眸光灼亮迫人,似有一团幽火在燃烧着。
他亲吻她的眼睛,“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后悔过,可自从我遇见你,我便时常在想,倘若当年我能早些回国就好了,倘若当年我执意不愿退婚就好了。我们不会白白错过四年,你也不必白白吃那些苦。”
赵飞燕笑,“可惜没有如果。乔公子,记住我说的话,今日不知明日事,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火热的吻再次落下来。
罗带散乱,青丝交缠。
翻云覆雨,颠倒容华。
午夜,正是更深露重时。
吴淞口码头。
一艘货轮驶入港口,停靠在岸边。
码头工人立即打起精神,架起货梯开始卸货,将一箱箱货物装上码头旁的一辆卡车。动作干净利索,不惹人察觉。
一切都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忽然间,一声急促的枪响惊破宁静的夜空。
几名黑衣人不知从何处潜伏出来,向码头工人开枪射击。
有一人中枪倒下,其余几人立马举枪还击。奈何夜色浓重,他们根本看不清楚那群黑衣人的藏身之处。
砰砰,又是两人中枪。
或许,还有狙击手隐藏在高处。
有一人高喊:“快去通知赵老板!”
子弹横飞,双方激烈交火。
叮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卡车旁。卡车司机停止射击,定睛一看,惊呼道:“不好,有手榴弹……”
轰——
爆炸的巨响淹没了他的声音,仿佛连大地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一瞬间,火光冲天而上,直要将黑夜照成白昼。
满车货物被炸得四处飞溅,裹挟着烈火,散落在整个码头。浓烟滚滚升腾而起,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江面夜风呼啸,吹得火势越发迅猛,迅速在整个码头蔓延。
临近的几间仓库也跟着燃烧起来,不知里面堆放的是什么货物,此刻被烧得噼啪作响。
顷刻间,整个码头毁于一旦。
黑暗处,刘巍缓缓走出来,看着被炸得七零八落的烟土,尽数被烧毁殆尽,不远处的仓库也愈燃愈烈。
他收起手|枪,终是露出了无声的笑容。
码头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高声叫嚷什么。
刘巍眸光一冽,挥手道:“撤!”
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叮铃铃——
电话声蓦然响起,惊扰了赵靖的美梦。
他不悦地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睡意朦胧间不想搭理。谁知,那电话却一直响个不停,好像不把他吵醒誓不罢休。
他烦的骂了声娘,只好爬起身,不情愿地拿起电话。
焦急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将他的睡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老板,大事不好,我们刚到的那批烟土被人给炸光了!”
赵靖浑身一个激灵,登时清醒过来。
寒意瞬间弥漫了整张脸,怒火在那双黑眸中渐渐燎原,直至熊熊燃烧,掀起滔天之势。
“是谁干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碎了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
电话那头,手下感受到了老板的愤怒,瑟瑟缩缩回答道:“还不……不知道……”
赵靖冷笑,捏着听筒的指节咯咯作响,“不知道?”下一刻,厉声暴喝:“老子花钱雇你回来,不是为了听你说不知道的!!告诉你,天亮前给不出答案,老子一枪毙了你!!”
语毕,砰的砸下电话。
静默一瞬,他抄起电话,狠狠地砸向墙边。电话线被扯断,机身也碎得四分五裂。
佣人们被惊醒,纷纷赶来查看究竟。
赵靖缓缓转过身,浑身上下散发出冰冷暴戾之气,眉间阴沉得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似的。
佣人们噤声,看着这位暴怒的主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滚——都给老子滚!!!”
上海城郊。
苏州河蜿蜒流淌。
河畔的老宅子黛瓦白墙,古韵而气派。
庭院深深。
正堂上,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悠然饮茶,举手投足间,自有江河横流、不怒自威之态。
堂下,徐先生陪着笑,小心翼翼道:“大哥,这次真的是个意外,不是小弟故意拿您寻开心。小弟也是今天早上刚接到的电话,昨晚那批货明明已经运到港口了伐,结果,结果它居然被人给炸掉了……这是天有不测风云……”
杜先生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个么,你告诉我哪能办?现在我卖家也找好了,合同也签完了,你突然跟我讲货没了……老弟,伐好交代呀。”
徐先生知道,杜老大越生气,表面上便越是平静,而看他眼下没什么表情的脸,恐怕内心已是怒不可遏了。
饶是徐先生这样的老江湖,也不禁心急如焚,冷汗涔涔。
虽然他如今坐稳二当家的位置,但杜老大在帮会里依然拥有绝对话语权。若是杜老大对他心生不满,地位不保事小,恐怕连这条老命也是要打个问号的。
三角小眼中精光一闪,徐先生忙道:“都是赵靖那个蠢材!上次误打误撞抢了您的货,这次信誓旦旦说要三倍赔偿给您,结果他又把货给弄丢了……对,是他的错!”
杜先生砸了咂嘴,皱眉不满道:“不要将废话好伐?我问的是怎么办,你讲谁的错有什么用?”
恰在此时,清越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乔逸清负手走进来,朗声道:“义父莫急,您缺掉的货,我来填上便是。”
杜先生笑道:“哟,逸清来了呀。快进来坐,义父这里有好茶。”
徐先生悻悻地退到一边,暗觑了一眼乔逸清,心中愤恨不已。
昨晚码头被炸,十有八九就是乔逸清派人做的。只不过,眼下手里没有直接证据,不能轻举妄动。上次爆料他以大欺小的那篇文章在全上海炒得沸沸扬扬,已经让杜老大很不高兴了,若是此时贸然指责乔逸清,恐怕会被反咬一口。
乔逸清坐定,微笑道:“义父,吴淞口码头的事我听人说了,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敢炸您的货。”
杜老大斜睨徐先生,道:“这要问二弟了呀。”
徐先生干巴巴地站在旁边,笑得十分勉强,“这……小弟也不知道,昨晚负责卸货的是赵靖的人。”
杜老大轻哼了声,“赵靖这个名字我听到好几次了,每次都没什么好事。二弟,不是我要讲你,这种无用之人,还留在手底下做啥,留着过年伐?”
徐先生道是,连忙低头认错。
乔逸清道:“不要紧的义父,我手上留了些存货,稍后便派人给您送过去。您拿我的货给卖家,他们一定满意。”
杜老大哈哈大笑,满意地点头,“还是逸清得力。”
二人继续饮茶谈笑。
徐先生见没有自己说话的份,灰头土脸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