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十二~十四)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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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苏州河边,徐先生双拳攥紧,目露凶光,恨得咬牙切齿。
半晌,对身边手下道:“赵靖这个蠢材,几次三番让我在大哥面前丢脸。你,找个机会,给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长点记性!”
“是!”
与此同时。
复旦公学外的一间破旧的老楼,门窗紧闭。
阁楼里,斑驳的墙上贴满照片,有男有女,皆是如今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几名少年围在一起,正热火朝天地议论着什么。
三下敲门声后,有一人推门而入,神色颇为紧张。他迅速关了门,上锁,然后从外套里面取出一只布袋,压低声音道:“东西弄到了。”
少年们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打开布袋,里面赫然是三把手|枪和几枚弹夹。
“是手|枪!”有人惊喜道:“俊生,你真是好本事啊!快给我们说说,这是从哪儿来弄来?”
“这你们就不用管了。”金俊生得意地扬了扬眉,笑道:“没想到这几把破枪还挺贵,我可是把姐姐给的零花钱都搭进去了。我们一定得好好利用起来。”
少年们顿时振奋不已,纷纷握拳道:“对,必须多杀几个汉奸走狗!”
“洋人的走狗一日不除干净,民主共和事业便难以实现!”
“对,说得对!”
金俊生道:“同学们,仅有武器还远远不够,我们还需要制定一个详尽的计划。刺杀何人,如何刺杀,何时动手。一步一步,全都要安排好,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
有人建议道:“不如先杀光那几个帮会大佬。他们不仅卖国求荣,发国难财,还杀人放火,抢劫偷盗,所犯的罪行罄竹难书!”
金俊生摇头,“不行,大佬身边保镖成群,守卫森严。别说是刺杀,恐怕连靠近都很困难。凭我们的实力,暂时还动不了他们。依我看,不如先折断他们的左膀右臂,从手下亲近之人开始下手。”
有人指着墙上两张男人的照片,“这几个都是现在最出名的帮会爪牙,又跟洋人有染,杀了他们,便可起到杀鸡儆猴之效。”
金俊生定睛看那两张照片,不由心下一刺,“赵靖,乔逸清……这……”
那人又指向旁边另一张照片,道:“还有这个叫金雪桐的女人,她是赵靖的前妻,乔逸清的现任情妇,生性浪荡,水性杨花。前不久还给帮会拍了宣传电影,搞得现在人人都想参加帮会,虽然没起直接作用,但同样也是罪大恶极……杀了她!”
“你胡说!”金俊生怒得拍案,“不行!”
少年们面面相觑,不懂他的恼火从何而来,七嘴八舌地追问原因。
“因为、因为……”
金俊生垂眸,薄唇紧抿,脸上阴晴不定。
他要怎么说出口,这个同学们口中十恶不赦的坏女人,是他从小到大,打心眼里最珍爱的姐姐。姐姐纯善娴雅,洁身自好,根本同那些帮会分子毫不相干,更不是他们说的水性杨花。
半晌,只得压下恼火,忿忿道:“枪是我弄来的,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们……我们先杀赵靖,他不仅卖国,还出售有毒的雪花膏,害了不少人。”
少年们思量片刻,勉为其难道:“那也行,我们先杀赵靖,再杀乔逸清。”
金俊生盯着赵靖的照片,眉眼沉郁,似有风雨欲来,长袖覆盖下的手不觉捏紧。
姐姐,赵靖曾那么折辱于你,还害死了伯父伯母,借此机会,正好一起同他算算账。这次,我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一定要帮你把这笔债讨回来。
北平之行在即。
尽管乔逸清再三叮嘱不得外出,但赵飞燕始终觉得她的行李箱里还缺那么几件衣服,几顶帽子,几款首饰。于是,好一顿撒娇卖乖软磨硬泡之后,乔逸清终于同意她出门购物,前提是在一众保镖和助理阿雯的陪同之下。
一大早,赵飞燕便乔装打扮,戴上墨镜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玉蝶簪长吁短叹,“女人的购物欲真是可怕。”
赵飞燕不以为意道:“若是你将来修成了女身,体会到个中乐趣,说不定比我还夸张呢。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包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个。”
玉蝶簪:“……哼,我将来一定会修成男身的。”
赵飞燕懒得理它,自顾自穿上大衣,戴起帽子。然后照了半天镜子,确保没人认得出来,先是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又垮了脸,烦闷道:“哎,出名真是一把双刃剑,教人欢喜教人忧,如今出个门都像做贼似的。真怀念上个世界肆无忌惮,疯狂扫货的日子。”
玉蝶簪满头黑线,宿主,你确定你这幅打扮真的不会——更加惹人注目吗?
话虽这么说,但逛起街来,赵飞燕便将所有烦扰抛诸脑后了。
她逛了整整一天,几乎把大马路二马路的几家百货公司翻了个遍,终于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
夕阳西下。
乔公馆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是陌生的车牌号码。
赵飞燕一眼认出那辆车里的男人,道:“停车。”
阿雯迟疑道:“小姐,少爷吩咐过……”
赵飞燕摘下口罩,笑道:“他没有恶意。”说罢,开门下车,朝对方走过去。
尽管这是在乔公馆大门口,足以保障安全。但谁都知道,金小姐是少爷的心头好,若是出了什么好歹,只怕死上一万次都不够赎罪。
阿雯和一众保镖不敢放松警惕,暗中握紧手|枪。若是待会儿情况不对,随时准备射击。
赵飞燕在车前驻足。
车窗缓缓摇下,车中男子戴着礼帽和墨镜,刻意压低的帽檐稍稍遮掩了额头的淤青。
赵飞燕“呀”了声,惊诧道:“赵老板,这才多久没见呀,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赵靖摘下墨镜,赫然露出肿胀的右眼和眼角大片的紫红淤血,他飞速地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赵飞燕,然后别过脸,低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赵飞燕抱臂,轻声笑了笑,“嗯,我听着呢。”
赵靖又看了看不远处严阵以待的保镖们,“你……能不能上车来说?”
赵飞燕挑眉,“哟,赵老板这是要跟我说悄悄话呀?不好意思,我不方便上车,否则这瓜田李下、孤男寡女的,惹出什么绯闻可就不好了。赵老板,你还是就这样说吧。”
赵靖喉头发紧,胸口处莫名有些疼。
他亲自下了车,站在赵飞燕面前,神色复杂,目光游移不定,似是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犹豫半晌,艰涩地启唇:“雪桐,我知道你恨我……”
“知道你还来找我?”赵飞燕嗤笑,打量着眼前这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毫不掩饰讥嘲的笑,“还有,谁允许你直呼我闺名的?你我非亲非故,赵老板还是和其他人一样,称我为金小姐比较好。”
赵靖抿唇,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清晰道:“金小姐,我今天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赵飞燕道:“说吧,什么事。”
“我知道,‘倾城佳人’这件事是你和子俊串通起来,故意为之。雪花膏的配方我根本毫不知情,怎么可能授意老板添加有害成分,谋取暴利。”
赵飞燕抬手打断他,“赵老板,没有真凭实据不要血口喷人。请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钱先生串通合谋了?至于雪花膏怎么会致人毁容,哎,我也是受害者呀。”稍顿,微笑道:“哦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输了还是乖乖认栽为好。”
“我知道,是我手段不如人。” 赵靖的眉间极速掠过一丝羞愤之色,额间青筋隐隐突起,显然是竭力忍耐。“如今每天都有人在我办公楼下围追堵截,要我赔偿,我所有投资血本无归。子俊他不肯见我,还到巡捕房举报我骚扰他,他成了著名影星,说的话举足轻重,现在连警察都盯上我了……”
“所以……”赵飞燕指了指他的脸,“你搞成这样是因为这个?”
“不是……”
赵靖捂住脸颊,心头恨意涌动,想起苦心经营却毁于一旦的吴淞口码头,恨不能手撕了乔逸清以泄愤。至于那段屈辱的回忆,他原本不愿再提起,然而事已至此,为博她同情,也只能如实相告。
“是这样的,前不久我寻了几个烟土货源,砸进了大半身价购进一批上等货。原本打算以此为敲门砖,请杜先生代为引荐,在帮会杜老大面前露个脸。谁知……前天晚上那批货被人炸了,徐先生在杜老大面前颜面尽失,恼怒之下,派人对我下手……”
赵飞燕听完,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疏淡道:“我很同情赵老板的遭遇,可惜,你说的这些,我全都帮不上忙呀。”
“你可以的!”赵靖情绪突然起来,上前握紧她的手,“你再发一篇声明,说有关‘倾城佳人’雪花膏害人毁容的传闻纯属无稽之谈,大家一定会相信你。只要‘倾城佳人’的销量上去,我便可以有资金周转,再去采购烟土……”
话未说完,冰凉的触感抵在他的太阳穴上,阿雯举枪指着他的脑袋,冷声道:“赵老板,请你放手。”
保镖们蜂拥而来,数十柄□□齐刷刷地瞄准赵靖,只要他稍稍再有动作,便会立时血溅当场。
同一时刻,另一辆车驶进福履理路,停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乔逸清远远看到这一幕,俊脸没什么表情。
刘巍气得直拍方向盘,“狗日的赵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敢公然上门抢人?!看样子是苦头还没吃够!少爷,索性我一枪毙了他,以绝后患!”语毕,摇下车窗,拔了枪便要射击。
“不必。”乔逸清点了支烟,面上一如往常般温文淡然,不着一丝喜怒。
他深吸一口,抬头又望向那两人,目光在赵靖的手上停了一瞬,无端浮起一丝冷意。
赵靖扫视一众枪口,神情寒若冰霜,却仍是不愿放手。
他最终看向赵飞燕,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道:“雪桐,其实我对你一直是有感情的,我知道你也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赵靖,我真的水土不服就服你。你说说看,狠话也犯过了,脸皮也撕破了,都闹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有脸跟我谈一夜夫妻百夜恩?”
赵靖的脸色越发难看。
“好,既然你执意要跟我谈过去,那今天我们便好好把旧账算算清楚。你夺我家产,害我父母,弃我真心,那时候,你可曾想到过夫妻恩情?你现在再说什么你对我还有感情,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赵飞燕不紧不慢地抽回手,目光平静如水。
“曾经的金雪桐爱你至深,将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她不在乎你的出生,你的过去,甚至……不在乎你的性取向。可那个她,早就死了呀,被你亲手杀死在当日的灵堂上。”
赵靖狠狠一怔,眸光变了几变。
有震惊,有绝望,亦有不甘,渐渐化作泪光浮了上来。
“赵老板,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其实,从前的金雪桐一点都不傻。你在外面养男人的事,她的心里是有数的,只不过她太爱你,心甘情愿委屈求全。只要能留你在身边,哪怕是形式婚姻也没关系。她一直相信,这辈子她全心全意对你好,即便你不爱她,但至少会有爱情之外的感情吧,那样,或许是另一种白头到老的方式。”
赵飞燕走近几步,直直看进赵靖的眼中,居然意外地触到了一丝伤痛。
极浅淡,却又及浓烈。
她低头笑了声,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脸色渐转冰凉。
“赵靖,你辜负了她。所以你给我记住,今生今世,乃至永生永世,再也不会有人如她那般爱你。因为,你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赵靖俊脸煞白,黑眸中最后一丝光芒,终究是湮灭了。
他不自觉地抚摸胸膛,竟感觉刹那之间,心痛得无法呼吸。恍然间,似有一只手伸进心窝里,狠狠揪住他的心,反复□□。
几次三番想要张唇,然而话到唇边,终究是咽了下去。
他想说,对不起,雪桐。
可事到如今,再说这句对不起,是不是来不及了。
透过车窗,乔逸清看着赵靖的神色几度变化,最终归于一片死寂。她不知说了什么,竟能让冷血自私的赵靖,露出那般绝望的表情。
无尽懊悔,无尽悲凉。
不知为何,他忽觉心潮翻涌,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臆中激荡不息。
嫉妒、紧张、愤怒、不甘,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香烟燃尽,灼烫了他的手指。
乔逸清掐灭烟头,猛地开门下车,举步走过去。
“赵老板,稀客呀。”视线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乔逸清伸手将赵飞燕拉到身后,好像还嫌不够,非与她十指紧扣才放心。
赵飞燕看了看两人交握的双手,假装没有感觉到男人的醋意,笑睨他道:“逸清回来了。”
“嗯,这不,刚回来就看到你和赵老板手拉手在说话么。”
赵飞燕:“……”
乔逸清转而看向赵靖,笑容依旧温文柔和,却不带一丝温度,冰冷刺骨,“赵老板特意来我家,是为了跟我女朋友叙旧?”
赵靖盯着乔逸清,面色铁青,眼中的冷意逐渐燃烧,瞬间燃成熊熊烈火。
他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我跟雪桐说话,轮不到你过问。”
乔逸清转身看赵飞燕,“哦,我不能过问吗?”
赵飞燕耸了耸肩,“别听他的,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我跟赵老板早已恩断义绝,从此男婚女嫁,生老病死,各不相干。”
乔逸清点头,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天色不早,该回家了。”说着,对赵靖点了下头,“赵老板,告辞。”
直到二人走进乔公馆,赵靖仍僵在原地,好像石化了那般,不能挪动半分。
他久久凝视着赵飞燕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抬了抬手,仿佛想要挽留什么,又仿佛只是想捉住一片飘落的黄叶。
暮色四合,夜风悄无声息地拂过。
他惊觉脸上冰凉透骨,伸手一摸,竟然潮湿了一大片。
原来覆水难收,说的是这般苦涩的滋味。
直到此刻,赵靖终究彻底明白过来,他大约是有那么一点爱她的。
或许,比一点,还要更多一点。
可惜,已经迟了。
前脚刚踏进房间,赵飞燕还没来得及脱下高跟鞋,不知何处扫来的力量紧紧揽上她的腰,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直面而来。
下一刻,乔逸清已然将她带倒在沙发上,牢牢禁锢在怀里。
乔逸清定定凝视眼前的女人,星眸之中好似沾染了醉意,如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我竟不知道,你从前那么爱他,爱到甘愿守活寡。”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若带几分戏谑的味道。
薄唇近在咫尺,彼此鼻尖轻触。
“那是从前的金雪桐,不是我。”赵飞燕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似是喟叹道:“你呀,占有欲太强,表面温文尔雅,月白风清,其实骨子里强势霸道得很。乔公子,你听我一句,对于只开花不结果的感情,不要太走心。”
乔逸清挑眉,唇畔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若我偏要走心呢?”
赵飞燕推他,笑道:“那我只能恕不奉陪了。”
“晚了。”乔逸清也笑,
湿热温柔的吻细密地落下。
“以后不许再见他,听到没有?”
赵飞燕低低喘息,“良宵苦短,别想其他事情……”
他从谏如流,低头,再次封缄了她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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