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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叫人听着可真是说不出来的阴森。
徐嬷嬷紧了紧衣裳，忽然间觉得好像是更冷了。
“那，小主子，咱们还要在这儿待下去吗？”
李漱转过头，挑眉看她：“待啊，怎么不待，我这还没好好祭拜一下我那可怜的母亲呢，就这么走了多不好啊。”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瞧着今儿个天气不错，就今天去拜上一拜好了。”
“……是。”
上头主子一声令下，底下的人就得立刻开始忙碌。
会昌寺里，原本都在各忙各的小沙弥们瞧见那些个匆匆忙忙的人们之后，都忍不住将好奇的目光投过去，悄悄在一旁议论着这是个什么情况。
角落里，最开始跟李漱接触过一次的小沙弥静无噘着嘴，听旁边同伴们悄声嘀咕，忍不住就哼哼了几声。
他声音不算大，可是架不住互相之间离得近，再说这都是一群年纪相仿的小家伙，有人就瞧着他那样子不顺眼，故意停下讨论，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就向他发问：“你哼什么？”
静无翻了个白眼，肉嘟嘟的脸颊又鼓起来了一些，嘴里头说：“你管我哼什么呢。”
“你这家伙……”
旁边有个小沙弥转转眼珠，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你呀，是在这儿生你师兄的闷气呢对不对——”
“因为他出门不带上你，所以你才会跑来跟我们几个待在一起。”
有人就忍不住问：“辩机师兄出门了吗？”
“对啊，你们不知道啊？”
最开始说话那小沙弥学着静无的样子，故意哼了很响亮的一声，“我今天早晨从方丈那边路过，瞧见辩机师兄和静云师兄俩人一起过去辞行呢，说是要去沩山，参加玄奘大师的宣讲会。”
“哎？之前辩机师兄不是说他不去吗？怎么忽然又……”
“那谁知道呢，兴许是觉得这位静无小师弟太黏人了呗，所以呀，这就着急忙慌赶紧离远些。”
小沙弥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旁边听见他们这样说的静无忍不住瞪大双眼，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喊了一句：“你说什么呢！谁黏人了！”
“你呀——”
静无立刻做咬牙切齿状，撸袖子就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上去：“看打！”
小沙弥们立刻惊慌失措起来。
但他没冲进去，就忽然间被人揪住了衣领，硬生生又给拖到了后头。
“谁呀？谁呀赶紧撒手！”
静无瞧着对面那群同伴想笑不敢笑的表情，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着短短的胳膊腿挣扎，使劲想转头去瞧瞧到底是谁。
然后，拽他的那人调整了一个姿势，把他拽到身旁，也方便了他看清对方的面容。
“……公主殿下晨安。”
李漱摆摆手，让那群个头没一个到他胸膛的小沙弥们先离开，然后垂眸，抓着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家伙，伸出空着的手，上去就在那光溜溜的小脑袋上弹了一下。
“哎呦！”
静无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自己的小脑袋，踢了半天脚都挨不着地，气得大叫一声：“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李漱嗤了一声，“你这无法无天的小子，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啊？不就是公主咯。”
“知道你还这么嚣张？”
李漱把他放了下去，但手仍旧是抓着他衣领，省得他脚一沾地就逃跑，仿若无意地问了句：“你师兄……出门了？”
“我哪里知道啊。”
一说起这个，小和尚可委屈了，噘着嘴，眼里立刻就有了湿意：“师兄他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这已经够让人伤心了，你还要问我？”
瞧着他这要哭不哭的样子，李漱却忍不住想笑。
这小家伙，生了对八字眉，想哭的时候那眉毛就一个劲儿往下瞥，看起来特别滑稽，真是又委屈又可怜。
他觉得这家伙眼熟，后来仔细想想，觉得这静无恐怕就是长安城里一个富商家里的小公子。
前几年的时候，那富商家里闹出了一档子乱七八糟的事儿，具体是什么外人都不清楚，只知道最后那富商狠着心把小儿子送会昌寺出家了。
因为这个，当时还引起了一堆人的讨论呢。
现在再看这小家伙的表现，李漱觉得，八九不离十。
“好了好了，不问你不问你。”
李漱抿嘴，想了想，却又说：“他干什么去了？”
静无吸吸鼻子，小声咕哝一句：“去参加玄奘大师的宣讲会咯。”
“……去沩山了？”
“对啊。”
李漱目光闪了闪。
这事儿他先前听说过，父皇对此也是怀着十分不满的心情，而他之所以跑到会昌寺这么折腾一通，其实也就是为了这个宣讲会。
他听探子说，那位玄奘大师手里头，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而那东西有个复本被送到了会昌寺——
玄奘大师此行，将西域的见闻和路线都给记录了下来，而那路线图要是到了他们手中，必定能发挥出更大的效用。
父皇的雄心壮志他十分清楚，所以他想过了，如果要是能抢先一步得到这东西，他就可以去向父皇邀功。
说不定，就可以换一份恩宠。
一份在父皇百年之后，保他全身而退的恩宠。
李漱忍不住心情激荡起来。
他也没心思再跟那小静无开玩笑了，松了手，让对方爱去哪儿去哪儿。
微微侧身，他把手按在了旁边粗糙的树干上，指腹轻轻摩挲几下，粗粝的手感磨痛了他的手。
但他恍然未觉，只是皱着眉，想事情想得专注。
下嫁房家，这事儿不单单是他父皇的愿望，其中，他自己也出了一份力。
李漱大概能猜得出来父皇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一开始，大约是觉得他现在以公主的身份，身上担的荣宠过多，便可能会引起一部分人的不满——
其中，可能有大臣们，也可能有他的兄弟姐妹们。
虽然他是百般不乐意，可是如果最后由着父皇去挑选，谁知道他的以后还能不能继续被自己掌控呢。
所以他就干脆自己在暗地里偷偷计划，挑来拣去的，选中了房家那位出了名的二公子。
之所以出名，就在于那二公子的有勇无谋。
这还只是挑着好听的词来说，换种不好听的说法，那二公子就是没脑子。
想起那天，房二竟然还想剥了他衣裳验明正身，李漱就感觉一阵反胃。
一个蠢货，竟还想来碰他？
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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